春日剛至,丞相府上上下下繁忙異常。

院外的丫鬟小廝們紛紛跪在地上向天禱告,祈求著神明發發善心看看自家小姐。

也不知是不是祈禱成真,丞相小姐呼吸漸漸恢復了正常。

“醒了!’’屋內的丫鬟們驚喜地叫聲把院外的跪著的眾人嚇了一跳,待到反應過來後眾奴僕紛紛舒了口氣。這位不讓人省心的嫡女三日前突然昏迷,三日以來一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明明是唯一的嫡女,小姐卻莫名地並不受丞相寵愛——但不論那一身才華,就當看那張臉也能確定她是有用的聯姻物件。丞相已經明確下令,萬一小姐真出了什麼事,她的貼身僕從們全都會被拖出去喂狼。

七曉鶴睜眼看到的就是焦急的傭人。她先是迷茫地打量自已,又看著他們忙上忙下,直到有個丫鬟路過床邊時被她拉住。七曉鶴猶豫著組織著措辭真誠發問:“現在是何等年份?”

丫鬟和她四目相對,七曉鶴眉心一跳心道完蛋。果不其然,三秒後丫鬟的尖叫聲驟然響徹丞相府:“快叫大夫進府,小姐腦子被摔壞了!”

七曉鶴:“……”什麼玩意被摔壞了?

她望著跪地大哭的丫鬟感到頭疼。

捋了捋思路,七曉鶴很快便明白自已這種情況是穿越了。

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已是在地震中喪生的眾多人中一位確認死亡的普通學生。

七曉鶴甚至能記起地震發生時自已正在KTV的包廂與同學們慶祝著畢業快樂,在喧鬧聲中,她的同桌猛地灌了一口雞尾酒,被辣得苦著臉湊過來搶她的椰汁。

七曉鶴也被前桌騙得灌了點酒,頭昏腦漲間差點兒把椰汁潑到同桌臉上。

在一片鬨笑聲中,地動山搖。

……

門口有腳步聲響起,七曉鶴收斂心思抬眸,是大夫趕來就診。她聽著大夫告訴丫鬟們她只是被驚嚇過度,過幾天自然會恢復。

原主的部分記憶漸漸浮現在腦中。這個地方叫做“央”,一個從未出現在歷史上的朝代。

——大概是穿進某本大女主小說裡了,畢竟從沒哪個朝代會頒佈男女平等這麼良心的政策。七曉鶴睏倦地打著哈欠猜測。

按原主的記憶,這只是朝中人的待遇。現在這個王朝處於一個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的末年,大女主會幹些什麼顯而易見——懲惡揚善推翻舊朝建立新朝被世人歌頌,流芳百世。

當然,還可以把主角塑造成一個美強慘人設,就比如換成本來一心為國卻不受皇帝待見被百般刁難後終於心如死灰再推舊翻朝廷的故事,沒多大區別。

多好的結局,書內書外皆大歡喜。當然,如果她不是那個舊朝丞相的嫡女就更好了。

她那位親愛的便宜丞相爹野心勃勃,現在操控著眾多朝廷官員,把罪名列在一起都夠誅九族八回了。

有人進門打斷了七曉鶴的亂想,七曉鶴抬頭看去,是丞相的心腹。

來的可真快。

心腹恭恭敬敬地作個揖:“小姐,丞相大人要求您於七日之內回學府讀書……”

他醞釀著語言,聲音依舊恭敬:“丞相大人認為您會更喜歡以官員身份入朝。”

皇家翻譯:要麼成臣子要麼成宮女,都是輔佐他徹底控制王朝,挑一個喜歡的。

至於違抗丞相的命令……

原主那被埋在地下的母親應該深有體會。

難搞哦。

七曉鶴幽幽嘆了口氣,動動手指準備規劃今後的生活。

等自已入了朝再找個機會犯個錯請皇帝把自已派去其它地區為官也一樣——

最好是送到江南去,她一直很想見識見識這傳說中養育了無數文人墨客的魚米之鄉。

嘶哈。

為了江南的漂亮溫柔小姐姐,先忍一忍。

“嗯,我知道了。”七曉鶴搖搖頭,甩開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原主的記憶只甦醒了部分,還不能那麼著急地離開丞相府,眼下當務之急是先穩住這副虛弱的身子。

她朝丫鬟們招手示意端藥,皺眉喝下後毫不猶豫遣散人群打算入睡。

——開玩笑,再不睡覺待會丞相那群妾室得知訊息後來了得鬧翻天。

據說,受過重大刺激還沒有去見心理醫生的人在夢中也不會安寧。

穿越第一天,七曉鶴就做了個夢,一個很不安生的夢。

先是夢到網課時期,自已坐在臥室裡上課。還在茫然之中,班主任忽然點名要求她回答某道選擇題。

七曉鶴下意識低頭看去,一眼就掃到了紅叉。

她為自已默哀兩秒,又禁不住班主任叫魂似地呼喊聲,她張了張口:“選D。”

班主任默然片刻,還是給足了她面子:“行吧,那這題我來講一下。”

同時,七曉鶴的平板也在嗡嗡響動。七曉鶴掃眼一看訊息欄,果然是自已那損友。

她嫌棄地開啟對話方塊,準備看看損友發了什麼玩意。

清酒:挺行啊,在ABC中選,你選個D。

清酒:比花木蘭被動還能打出沉默效果。

清酒:老實交付,是不是在分屏?

後面還接了一個狗頭。

七曉鶴把那頁作業拍給她,想了想,又回應了一個微笑臉。

隔了半晌後,清酒又發來了訊息,這次是條語音。

七曉鶴帶上耳機關小音量摁下語音,果不其然聽到了好友一連串的爆笑。

七曉鶴:“……”

她毫不猶豫地掐斷了語音。

“嗖”,又一條語音發了過來。

好友在班主任講課的背景音中調侃:“真行啊,運氣挺不錯,就錯了那麼一道還恰好被抽中了,打不打算幫我買個彩票?”

會說話。

七曉鶴長嘆一聲,摁住了語音鍵:“你上課分屏,舉報了啊。”

好友發來一串省略號。

清酒:姐姐,別舉報別舉報,已經改邪歸正了!

突然多了一個妹妹的七曉鶴也就只是開個玩笑。見清酒認錯認得那麼熟練,她挑了挑眉,再度切回了課堂。

平板切換回課堂的一瞬間,臥室分崩離析。場景重塑,黑暗中,她被壓在一片廢墟之下。她想掙扎著想爬出去,背卻被一塊鐵板緊緊壓住。

這是……

七曉鶴倒抽了一口冷氣,她沒有感受到疼痛,卻被無邊的窒息感所包圍。

過了許久,久到四周已經靜默無聲,她終於看到了遠處有一束光,似乎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狗吠的聲音。

應該是救援隊。

她的腦子突兀地冒出這個想法。

終於有人來了,她的脊椎都快被壓斷了。

七曉鶴艱難地抬起頭想招呼,但嗓子卻沙啞地只能發出“嗬嗬″聲,聽著這聲音,她的眼皮突地一跳。

同時,救援隊的燈光向這邊打來,可那隻警犬卻突然狂吠著衝向了另一個方向。

恍惚間,七曉鶴突然想了起來——

啊,對,現在是地震的第三天,她可是親眼看見太陽昇起又落下的,怎麼自已連這個都能忘。

七曉鶴注視著醫務人員和警察們快速跟上了警犬,接著,他們似乎從廢墟里面挖出了一個人。

又有一個人得救了。七曉鶴趴在地上看著那個幸運的倒黴蛋,如果他能撐下來,經歷過地震被埋又被救這件事夠他慶幸半年的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已經看不清人影了。她聽見警犬狂吠著,聲音離她越來越近。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了一抹金色。

那隻救援犬應該是一隻金毛。

七曉鶴感受到金毛舔舐著她的臉龐。七曉鶴默了默,又突然想起自已身後還有其他倖存者,幾小時前她還聽到身後還有嘮嗑的聲音,甚至還有人扯著沙啞的嗓音問了一句有沒有瓜子啤酒。

聲音特別耳熟,有點像她同學的聲音。

七曉鶴閉著眼睛,沉默地感受著金毛舔著她的眼睛,聽著它衝著身後匆匆奔跑的人們汪汪直叫。

來不及了。

而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她腦中的最後一個想法居然是——

下輩子一定要養只動物,天天狂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