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扉本來不喜歡早起的。平日裡不上班的時候，她都能睡到十點往後。
但姜頌要走的那天，她破天荒地定了個鬧鈴，起了個大早。
她覺得從此往後可能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送行就相當於告別了。
只不過是從床上爬起來就出門了，所以披頭散髮，素面朝天，白淨的臉上青色的黑眼圈很明顯，腳底下還踩著綿綿軟軟的拖鞋。
從反光的電梯裡看過去，像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孤魂野鬼。
姜頌似乎是個沒有眼光的直男，她這樣的狀態也要誇：“姐姐你真好看。”
“認真的嗎？”洛扉嘀咕。
“姐姐永遠是最好看的。”姜頌忽然很正經地說。
倘若這段時間相處的結局，是收穫了這個小迷弟。那還挺值得的。
“你說得對。”洛扉點點點頭。
電梯來了，姜頌提著沒有幾件衣服的行李箱進去，身上穿的仍然是初次見面的那件灰色連帽衛衣。
最近氣溫降了許多，秋意已經濃起來了。
“你穿成這樣不覺得冷嗎？”洛扉問。
“不冷啊。”姜頌嘴快，說完頓了一下，用手背去貼了下洛扉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姐姐很冷嗎？”
洛扉外面穿著針織開衫，裡面還有件薄絨的內搭，穿得這麼厚手上的溫度居然和姜頌差不多。
出了電梯，洛扉問他：“你怎麼走？”
“基地那邊有車過來接，應該快了，沒來的話我就在門口等一會。”姜頌說。
“行。”洛扉叮囑著聽慣了但仍在親人之間流傳的話，“注意安全。”
“以後也要加油。”
這時候，姜頌努力不去想的離別的感覺還是來了，濃濃的不捨幾乎要將他淹沒。
“我走了，姐姐記得再找一個人來照顧你的起居。”姜頌的目光幾乎要黏在洛扉身上。
“知道。”洛扉言簡意賅，面色無恙。
小狗瞬間覺得自己的地位要被人代替了，偏偏姐姐還沒有任何的感覺，好像他就應該被代替。
於是墮入深不見底的失落裡。
忽而，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存在點，熱切地看著洛扉：“姐姐以後想打遊戲，隨時叫我，只要不是比賽和封閉式訓練，我都能陪姐姐玩。”
唔。
弟弟打遊戲的能力倒是沒人可以代替。
只是，洛扉最近對那遊戲的感覺已經淡了不少了，但她仍然禮貌地點頭，“好。”
到時候再說吧。
昨天晚上過於意外的擁抱讓姜頌食髓知味，今天他就想再來一次。
姐姐一直都對他那麼好，才不會拒絕他。他得寸進尺近乎無賴地想著。
心思都要在眼睛裡顯露出來了，姜頌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動。
偏偏這時候駛過來一輛車，停在小區門口，瞧見姜頌就大喊：“姜頌！是姜頌嗎？出來吧，車不太好進，可能要登記！行李多不多啊，我給你搬……”
大嗓門幾乎是立即就打斷了姜頌的想法。車已經來了，人在等著他，這時候再和姐姐要一個擁抱，就顯得有點刻意了。
小狗憋了一肚子要抱抱的理由，卻一個都使不出來，臉上都有點鬱悶了。
洛扉催他：“去上車吧。”
真的要走了。
姐姐會找新的阿姨，不能每天都和姐姐一起吃飯了，不能看見姐姐睡意朦朧的樣子了……
姐姐也看不見他了，姐姐不會就此把他遺忘在一個小角落裡吧……
離別讓所有不安和懷疑全都湧現出來，晦澀的、害怕的、擔憂的，織成一張大網密不透風地將他蓋住。
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另一方做保證，給予安全感。
他沒有立場去找姐姐要。
但他又真的很不捨很害怕。
所以，他瘋了一般，提著行李箱轉過身體以後不管不顧大聲要求：“姐姐記得想我。”
他隱秘而真實的期待暴露在空氣中，他不敢直面姐姐的表情。
落在洛扉眼裡，卻像吃不到糖的小孩鼓起勇氣耍賴。
姜頌回頭偷看的時候，好像看到姐姐在輕笑。
是看錯了嗎？
綠樹已經被秋意染黃了一半，還是挑染的，黃葉只出現在外露的枝丫上。
被風一吹，就打著旋，慢慢悠悠飄落在地上，像黃色的小蝴蝶。
汽車拉著行李箱和男生滿腹的糾結矛盾一起走了。
……
許是因為姜頌第一次上號的時候，小涼正在直播，看見之後情緒太激動，連帶著直播間的水友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熱度，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這些天，BM戰隊外圍出現不少蹲守的野生狗仔，試圖從銷聲匿跡很長時間的姜頌身上挖掘出點料來。
姜頌才剛拎著行李箱下車，幾分鐘後“BM戰隊前邊路姜頌疑似迴歸”的詞條已經發布到了網路上。
BM戰隊的金主是個富二代，早期跟風搞了個戰隊，後來在別處投資失敗了，資金受損，現階段對戰隊一直是放養的狀態。
其餘贊助商嗅到快要倒閉的味道，先一步撤資了。
這支戰隊，其實已經蒙塵許久了，如果不是還有小涼他們這些老牌選手，就真的要被無人問津所落下來的塵土徹底覆蓋了。
儘管如此，BM戰隊的狀態也堪憂。
單單憑BM戰隊，那條詞條掀不起什麼浪花。
但狗仔釋出的時候，配上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BM戰隊風頭最盛，五個男孩拿下勝利，舉著獎盃掛著獎牌並肩站在臺上的照片。
鎂光燈閃到眼睛裡，綵帶飄落一地，空氣都被熱烈點燃，觀眾們熱血沸騰地為那一場勝利狂歡。
姜頌站在最中間，表情猶帶著少年的驕矜，被主持人call著高興一點，才含蓄地伸出手指比了個耶。
那一刻，他們是最耀眼的存在。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他們在總決賽中拿下冠軍。
只可惜後來姜頌出了事，BM戰隊後繼無人，資金也跟不上，含金量很高的幾場比賽都沒能參加，慢慢地就淡出了大眾的視線……
另一張照片，是他們當天抓拍到的。
剛從車上下來，姜頌被趙哥提醒著扣上了衛衣的帽子，不理睬周圍的眼光，單手拉著行李箱往裡走。
但還是被拍到了側臉，同那雙清澈但沒什麼情緒的眼。
姜頌微微眯著眼笑著喊姐姐的時候，是很甜很軟的，像沒心沒肺的快樂小狗；但他安靜不說話的時候，面相中的冷淡不比洛扉差多少。
甚至因為經歷過的那些事，他的淡漠其實比洛扉還要濃重，只是從來沒有在洛扉面前露出來過。
因而陰鬱的天色下，面對鏡頭時眼神都很吝嗇的男生也就格外的有距離感。
一張是少年封神時的意氣風發，一張是挺拔但孤獨的沉默背影。兩張照片放在一起，對比出來的落差自帶著濃厚的失意感。
曾經關注過BM資訊的各路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靠，我曾經喜歡的小破戰隊居然還在？”
“BM戰隊不太清楚，但你說姜頌我就點進來了。”
“過去這麼久了，還這麼帥，骨相好正！”
“我好像記得，很久之前，好多人都說他們能拿世界冠軍的。”
“真的要回歸嗎？我那沒人能代替的前任電競男友。”
“是BM啊，那還是支援一下吧。”
也許是懷舊帶來的情愫爆發，也許是那兩張照片對此在一起視覺衝擊太大，又或許底下的評論引起了許多人的共情，總之，很久沒有得到過關注的BM戰隊，透過這條詞條，慢慢爬上了熱搜的尾端。
那張天空下男生垂眸，側顏清冷的照片推送到洛扉手機上的時候，她已經和新認識的小姐妹一起出去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