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綜藝看到最後,觀眾即使拿捏不準洛扉與慕夏之間的關係,卻也能清楚至少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勢不兩立。

似乎在特定的情況下,兩人中的其中一個會收斂一點,也就鬧不起來了。

總之,下一期的拍攝,他們的關係應該會有所緩和了。

慕夏也是這樣認為的,尤其是在做了那樣一個夢之後,他僵坐在床上,揪的被子起了摺痕。

清晨的光線以高挺的鼻樑為分界線,使他臉上呈現出一明一暗的效果,因而他濃密的睫毛輕垂的時候,也就顯出意味不明的情緒來。

不能再那麼欺負人了。他想。

雖然事實上,多半是洛扉在鬧他。但率先察覺自己心意的那一方,總會沒有來生出許多包容來。

鬧也喜歡。

回到別墅,看見她從車上下來的第一眼,心裡就動了一下。

看見小祖宗皺著臉,傷心欲絕自己長胖的事又想笑。

不愛說笑、渾身帶著股冷勁,總是在這檔綜藝裡格格不入的男生,第一次在鏡頭面前,那麼認真地看一個人。

教練還沒走遠,洛扉已經難過的啃上宋景意帶給大家的禮物了,是那種兩個果子一串的糖葫蘆。

紅彤彤的顏色,酸酸的山楂就著糯糯的豆沙和脆甜的糖殼,就沒有那麼酸了。

她貪甜,先在嘴巴里含著,打算過一會再咬開。

於是那枚胖嘟嘟的山楂使得她的腮幫子鼓起來,像偷藏食物的笨蛋花栗鼠。

慕夏只看一眼,就不受控制的想到她胖起來的情景了,兩邊的臉都鼓鼓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些好笑。

隱約感覺有道視線在她身上,抬頭看過去,慕夏不知道為什麼在望著他。

臉上有淺淡的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覺得好玩才露出來的笑,不濃郁,但貼合他身上的冷調,像經年積雪累成冰,在此刻融化了淺淺的一層。

洛扉愣了下,恰在此時咬破了那一層糖殼,酸味直逼天靈蓋,刺激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很酸就吐出來。”宋景意看見了,抽了張紙託在她下巴尖上。

慕夏笑意一斂。

……

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洛扉在下面玩累了才上樓,還沒有到自己房間的門口,慕夏就走出來了。

他上來挺長時間了,專門聽著響似的,這個時候出來。

領口有點亂,微微露出半截清秀蜿蜒的鎖骨,黑髮也有點散亂,應當是已經休息中的狀態,自然又隨意。

洛扉停住腳步,豆綠的裙襬在白皙的腳踝上蕩了一圈,她警惕地問:“幹嘛?”

慕夏眉尖輕挑,鳳眼多看了她兩秒,染上散漫的笑意,長長的手臂伸出去,握住門把手,一邊往回走一邊拋下一句:“胖了也漂亮。”

清越的尾音散在走廊裡,專門為了說這一句話似的。

洛扉瞪著那扇門看了半晌。

洛扉早上沒睡夠,節目組提供的早餐吃了兩口,拿了瓶早餐奶窩到沙發上。

她無精打采地剝開吸管,插到奶盒裡,叼上,喝了一口,卻不是她喜歡的味道,太甜了。

別人都還在吃飯。

她窩在沙發裡哼哼唧唧,只露出來個後腦勺,衝著攝像機抱怨,被剛出來的慕夏聽見了。

冰箱裡就多了許多種口味的奶,唯一的特點就是不怎麼甜,別人不怎麼喝,洛扉卻很喜歡。

一問,卻又不是工作人員安排的。

洛扉想起慕夏眯著眼睛看她咬吸管的樣子了。

慕夏做的菜好吃,洛扉喜歡吃。

宋景意特地找到慕夏想要學的時候,慕夏盯著他看了許久,眼神讓人看不懂。

但慕夏最後還是教他了。

他尋思,讓宋景意學會了做出來,她吃飯也能吃得開心些。

但做出來的味道不是想學就能學會的,要不然餐飲行業就不會有別家代替不了的特色了。

宋景意廚藝本就不錯,只是學不來慕夏做的,最終也沒能取代慕夏,只能每次專門從慕夏他們桌上盛一小碗給洛扉。

後來,不知怎地,慕夏做菜總是做多,一道菜往往都能裝兩盤了。於是,多出來的一盤自然而然到了洛扉他們桌上。

宋景意看著那盤菜沒說話。

似乎,慕夏和洛扉的關係有在變好。

……

那種趨勢悄無聲息地發展到正盛時,意外的被人掐斷了。

誰也沒想到,第二期綜藝開拍,洛扉和慕夏之間的矛盾還能升級。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一個人存心挑起矛盾,那是怎麼都說不明白的。

誤會能解開,不小心也可以道歉,可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就沒有辦法。

是每一次碰見之後,眼神都懶得給地擦肩而過;是同別人說話時,看見他就收斂起的笑意;是互相送祝福語,發現是他的就撤回了手……

一次又一次,洛扉成功弄僵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慕夏也不是什麼上趕著的人。避之不及的態度使得他的心慢慢涼下來。

他又回到了原先不苟言笑的模樣,安靜地、不走心地出現在鏡頭面前,誰都走不進他的眼睛裡。

第二期綜藝,導演組策劃了一場完整的遊戲流程。

平日裡的遊戲可以按照完成程度積分,累積的積分可以換取遊戲道具,提升遊戲體驗。

慕夏對遊戲總是不太上心,再加上洛扉習慣性的針對,積分一直落在最後。

那是一場很簡單的答題遊戲,兩兩相爭,誰答對的題目多誰就能獲勝。

答題的兩個人假裝站在兩條船上,答前面螢幕上出現的題目。

其餘對比的人早已分出了勝負,不知怎麼,只剩下了慕夏和宋景意那一組,一道道題答下來,兩人的分數竟然是持平的。

為了快點結束他們之間的比賽,主持人搬出了最後一道題,誰答對了這道題,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輸的那個人要在所有人面前跳舞。

洛扉的積分最高,有一項搶先答題的權利,可以給別人用。

要在宋景意和慕夏之間做選擇。

宋景意彎著眼睛看她,似乎知道洛扉一定會選擇他。

很久沒有和洛扉產生過交流的慕夏也看了過來,眼神盯得很緊,好像早已知道答案,但還想要個不一樣的結果。

洛扉沒有多想,跳到了宋景意身後,拍他的時候還在說話:“下次可以做哆啦A夢的咖哩飯嗎?那個好可愛啊……”

宋景意似有若無的目光掠過慕夏,才回應洛扉:“做。你想吃就會有。”

他的積分比慕夏高,可以兌換一張復活卡。主持人剛剛說明了這一點,沒有洛扉,宋景意也有第二次機會。

慕夏沒有。

他處於弱勢地位,所以他才會看洛扉。

他當時鬼使神差地想,她會不會看她可憐……

她沒有。

二更

最後一道題很簡單,誰來都能答對,有了優先答題的權利,宋景意自然上了岸。

輸掉了的慕夏,自然翻船,心境沉入海底。

洛扉先前的搗亂慕夏都沒怎麼當回事,她鬧就讓她鬧,也不報復回去,沒想到,這回卻是放在心上了。

洛扉猶記得主持人宣佈結果的那一刻,慕夏看向她的眼神。

似笑非笑底下,帶著沉沉的狠意,似乎是打著什麼讓人受不了的壞主意。

洛扉偏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

只是慕夏跳的舞屬實讓所有人驚了一場。

那是工作人員隨意選定的最近流行的舞蹈,難度不大,本來只想著看個熱鬧,畢竟慕夏在這方面沒有一點名氣。

當時的場面鬧鬧哄哄,沒有人當回事。

誰知道,慕夏一站在那裡,氣場就不同了。

臉仍然是沒什麼表情的臉,衣服仍然是那身黑色短袖和運動褲,但人就是不一樣了。

繞胯提臀、前後頂胸、八字繞肩……從來想象不出來的動作出現在慕夏身上,竟然毫無違和感。

每一個動作都極其流暢,爆發出來的強烈的力量感,吸引著所有人的眼光,讓人情不自禁的被感染,只是看著,身體都跟著緊繃起來。

洛扉總感覺,這場舞是衝著她跳的。因為慕夏的視線總是放在她身上,似有若無的。

直觀的視覺衝擊下,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原來的慕夏是什麼樣的,只知道眼前的跳舞的慕夏了。

一舞結束,沒由來欣賞了一場舞蹈的眾人發自內心地叫好。

主持生涯中見過不少場面的主持人也受了悸動,忍不住詢問慕夏:“慕老師跳得真的很好,我一個外行的都看直眼了,是進行過系統的學習嗎?”

慕夏點頭。

主持人又問了幾個問題,大家才知道他竟然畢業於舞蹈專業能在全國排頭名的A大,又是從小就接觸聲樂和舞蹈。

幾個人忍不住在心裡唏噓,這麼專業,卻半點水花也沒掀起。

拍攝的間隙,徐清嘉忍不住走過去,搗了搗慕夏:“你跳得比我們公司那幾個還好。真的,很厲害!”

慕夏現在還擔不起這謬讚,說:“謝了。”

徐清嘉喃喃:“我覺得你跳得很有味道,就是那種大明星的感覺你懂嗎?我覺得你應該在大舞臺上跳,萬人演唱會的那種架勢……”

……

洛扉中間回房的時候,慕夏跟了過來。

很難得的,能聽見樓下的說話聲,整條走廊裡卻只有他們二人。

他朝洛扉走了過來,站到了她跟前,才略一低頭,清冷的鳳眼裡好像摻雜著火花,琉璃似的好看又灼人,被他盯著時,全身都會覆上一層汗毛直豎的危險感。

“你幹什麼?”洛扉回身,問站在她身後不動了的慕夏。

慕夏忽然扯了下唇,唇角沒什麼笑意。

他略微低頭,遷就沒他高的洛扉,意味不明地問:“舞,跳得好看嗎?”

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太近,他的聲音幾乎是砸到洛扉耳朵裡的,震得她的手指都動了動。

“還行。”洛扉試圖敷衍過去。

“跳給你看的。”他忽然說。

果真是這樣。

洛扉心中發出了一聲不知起於何處的嘆息。

“還行就是不滿意。”慕夏這下帶了點笑意出來,只是那笑卻瘮人得很,他伸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攏了攏洛扉散在肩頭的髮絲,慢條斯理道:“下次單獨跳給你看。”

這並不像是承諾,反而像是某種宣戰。

被惹夠了,鬧煩了,先前的求而不得也跟著冒出來,組合成了現在這個似笑卻非笑、聲音很溫柔眼神卻暗沉的慕夏。

……

一天的拍攝結束。

教練過來探望洛扉,哦,專門帶著體重秤來的,嚇得洛扉趕忙脫了厚重的外套,摘了手腕上的銀鐲子,恨不得臉上的妝也給擦掉。

赤著腳站上去,相比起上次的體重,還是降了一點的。

大抵是慕夏不搭理她的那段時間,總做一些綠葉子菜的緣故。

教練滿意了,洛扉在那裡撒嬌賣乖,直討的教練心花怒放,答應帶她出去吃一頓。

反正今天已經拍完了,和導演打了個招呼就能走。

洛扉正往手腕上戴著銀手鐲,助理小雪見縫插針地給她穿著外套,不知怎麼就說起了慕夏。

小雪道:“慕夏的舞蹈功底太好了,跳得老有感覺了,跟咱公司的舞蹈老師都差不多了。”

小雪也是學過舞蹈的,能把話說這麼滿,想必是對慕夏佩服極了。

慕夏下樓來冰箱拿了瓶冷飲,沒想到會遇見這一茬。

想起來洛扉丟給他的“還行”兩個字,已經能預料到她不會說什麼好話了,但仍定住了腳步,想要聽聽她在背後會說什麼。

洛扉卻走了個神,想起來系統提供的慕夏的資料來,天生的偶像。

“那當然。”她走著神說,“他是誰啊。”

後半句的聲音小了下去,因為小雪可能聽不懂。

慕夏也聽不懂。

他只是站在那裡,手掌被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冷飲冰得發麻,似乎是那股冷意找到了個口子,一直冰到他的四肢百骸,全身都僵住。

已經入秋了,晚上更是冷,洛扉裹著厚厚的衣服出門吃好吃的去了。

突兀的關門聲將他喚醒,他盯著已經沒人影了的門口看,忽然撥出一口憋悶許久的熱氣來。

洛扉,你到底在想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