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銜枝冷冷闔上眸,吐出一口氣,懶得去深思。

她不是玩不起的人。別說只是這點兒程度,從願意留在他身邊那一刻,更深的她也給得起。

只不過,她現在無疑茫然。

鹿銜枝在床上翻來覆去,天徹底亮了,她還沒想出個最佳方案,索性不想了。

白日裡,一如既往,呆呆會來陪她,給她塞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

她一一照收,回禮他幾碟精緻的糕點。

“好耶!”呆呆能笑一整天。

鹿銜枝被他歡樂輕快的清脆笑聲感染,壞情緒散去不少。

呆呆眼珠子滴溜轉,“枝枝,大妖靈是不是該來了?”他湊近鹿銜枝,雙手擴成喇叭狀悄聲問。

大妖靈=封樓聿。

鹿銜枝一想到他,當即垮了臉色,“別管他。”

她沒必要演苦情劇女主,更沒必要裝。她就是生氣,就是委屈,就是不想理他。

呆呆見她面色不好,小腦瓜子開發不足,一時間繞不過來。

“枝枝不想做大妖靈的新娘嗎?”

鹿銜枝不記得自己告訴過呆呆什麼新娘不新娘的,她狐疑地低眸看向他,“呆呆從哪兒聽來的?”

呆呆方才點心,偏偏頭,“大家都知道呀!”

“多久的事?”鹿銜枝又問。

“好久好久,呆呆記不清……哦!好像是我們來這座客棧的第二天!”

呆呆只以為暗宮是座大客棧。

考慮到呆呆以假亂真的能力,鹿銜枝預設呆呆是聽到了婢女們的八卦,沒繞清楚。

呆呆仰著臉望鹿銜枝,“枝枝,新娘是什麼呀?”

“新娘是指剛成親或成親不久的女子。”

“成親又是什麼?”

鹿銜枝想了想,“成親指兩個人結為夫妻。”不一定是男女。

“夫妻又又是什麼?”

面對呆呆俄羅斯套娃一樣的問題,鹿銜枝滿頭黑線。

“夫妻就是成了親的一對人。”

呆呆似懂非懂,“好複雜。”

一人一鵝拉拉扯扯些問題,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

待天色被落日餘暉暈染,徹底暗下來之前,封樓聿至始至終沒再出現過。

“好耶!”呆呆很開心,“大妖靈今天沒來!”

“要是他以後都不來就好了,呆呆可以一直和枝枝玩!”

封樓聿不來,鹿銜枝反而鬆了一口氣。

昨夜鬧得極是不愉快,一時半刻,她沒想好該何去何從,還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

他刻意避讓,想法應當和她一致。

鹿銜枝不知道,封樓聿不出現在她眼前,僅僅只是不想讓她覺得他礙眼。

晚些時候,到了晚膳時間。

鹿銜枝在暗宮的待遇向來極好,吃食色香味俱全,把乾飯人呆呆迷地神魂顛倒。

“枝枝,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

鹿銜枝:“吃飯的時候非必要不說話,防嗆防噎。”

呆呆忙不迭點點頭,埋頭認真地乾飯。

鹿銜枝胃口不佳,隨便吃了點,坐在一旁看呆呆點滿狂炫技能值。

看著看著,思緒不覺有些飄遠了。

她近來時常心緒不寧。

一切如常。

鹿銜枝沐浴後縮排被子裡。

夜稍晚些,熟悉的氣息又來,沒有重量的腳步行至她榻前。

封樓聿直直立在床邊,低眉斂目,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在黑暗中,他的眼瞳暈染著虛幻陸離的色澤,豔麗而又深邃,深不見底。

鹿銜枝知道是他。

自昨夜發現他的小動作,她心再大也難免會刻意留意。

她還是選擇假裝睡著,放低放穩呼吸的節奏。

沒一會兒,唇上傳來熟悉的觸感。

他只是俯身靠近她,留下一連串隱忍著熱烈情緒與濃重低落的吻。

沿著她的頸線,唇落到她下巴,並未蔓延至下。

他弓著背,扣緊手,壓抑著深長的妄念,壓低喘息。制止自己更進一步。

在她額心印上一吻,他轉身向外走去。

待殿內再次平靜下來,鹿銜枝緩緩睜開眼。

黑暗之中,她直勾勾地盯著有些模糊邊線的梁木,想不明白心裡亂七八糟的情緒是什麼。

她來時沒想過他們之間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在白日避她,她在夜裡避他。

其實知曉他受劇情操控,她並沒有那麼心寒,只是難免失落。

越在意才越失落。她心裡在意他,所以才會難過。

鹿銜枝沒有頭緒。

她對他的喜歡程度,似乎比她預想中的要深一些。

第二日,封樓聿依舊沒來。

鹿銜枝也不多問,自己過自己的。

第二日夜裡,他也沒來。

鹿銜枝尋思著他可能找到了更好的選擇。畢竟絕美且愛慕他的姑娘不在少數。

第三日清晨,鹿銜枝掀開被子下床,腳踩到一塊冷冰冰的東西。與她溫熱的體溫形成鮮明對比,刺激得她一哆嗦。

她垂眸看去,倒在地上的傷痕累累的小可憐不是封樓聿是誰?

人命關天,她沒心思再跟他計較多的,忙不迭蹲到他身邊,拍拍他僵冷的臉。

“封樓聿!封樓聿!”

他的體溫太低太低,冰得恍若她在明樓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冰塊人。

“來人!”

鹿銜枝抱起他上半身,任他靠在她懷裡。體溫被他無意識地汲取,她冷得直打顫。

婢女走進來,被眼前一幕嚇顫了腿。

“快去喚醫!”

“是!是!”

*

封樓聿醒來時,天色已暗。

“吾主。”周圍或醫或奴齊行禮。

封樓聿不語。

他環顧一圈四周,沒找到鹿銜枝半抹裙色,垂下眼簾,遮掩住其中黯淡。

在場之人皆有眼力見。知曉君主傷重至此,情緒不佳,盡都放低呼吸,怕擾神威。

“她呢?”

半垂的鴉黑羽睫輕顫,他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喑啞。

鹿銜枝的婢女候在一角,聞言秒懂,遂上前一步,矮身恭敬道:“娘娘見群醫至,並未隨行。”

封樓聿聞言,藏在袖擺下的手攥緊,骨節咯咯作響。

他不輕不重地抿唇,也不知是什麼情緒在作祟,讓他心裡難受至此。

也對……他憑什麼要求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出去。”他沒有抬眸,看起來安靜溫吞到好欺負,“所有人。”

大總管走近幾步,“吾主,美人迷心,玩玩……”,短短几字,徹底激怒了在發瘋邊緣橫走的少年。

“滾!”

封樓聿一把抓起一旁的金盞,狠勁兒地砸在大總管頭上。

霎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