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裡,暴雪驟降,寒風狂卷,氣溫低得攝人。

鹿銜枝披著一床厚重錦被,把自己裹成一個不透風的粽子,縮在床角不住戰慄。

真,冷。“冬,冬韻。”

聽到鹿銜枝微弱的呼喚聲,冬韻忙不迭走到她身旁詢問,“小姐,您怎的了?”

“冷,冷。”她牙齒打著顫。

冬韻皺眉,不確定道:“小姐,您,您莫不是連護身法術也全忘了吧?”

鹿銜枝微窘:“......”

在對方疑惑且擔憂的目光中,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別說術法了,她連原主有這麼個糟心小丈夫的事兒都不知道。

“冬韻,你先不要把我失憶的事情告訴其他任何人,包括父親和母親。”鹿銜枝想了想,囑託道。

現在的局面已經夠嗆,要是讓更多人知道她對於這個世界一片空白,恐多生變數。

冬韻聞言,微愣,隨後腦回路很清晰地說:

“小姐,您實在是太善良了!您一定是見道君和夫人為少爺的事憂心如焚,怕他們知曉了擔心,所以才打算隱瞞,獨自承受!”

鹿銜枝:“......”???

看著對方感動到險些落淚的雙眼,她滿臉黑人問號。

她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本書裡無論是炮灰,還是配角似乎都像美顏相機一樣,會自動給她加濾鏡。

當然,除了她那便宜夫君。

她這個“白月光”當得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吧!

鹿銜枝視線下移,這才注意到冬韻身上正穿著一套適秋裙裳,不禁發問:“你們都不覺得冷嗎?”

冬韻從偏處耳房找出一個做工精巧的小火爐和一簍墨炭,一邊往回走,一邊解釋道:

“修士能將體內蘊含的靈力化為透明實層保暖。整個擎頂只有那賤,那封樓聿被廢,其他人都能靠靈力禦寒。”

她一手掌爐,一手引火,沒多久便燃起一爐炭火。

暖意自其間發散開來,不久便充斥在整個富麗堂皇的寢殿,連著冷色屏扇也多了絲溫馨的暈黃。

明色焰芯在冬韻手心跳躍,也在鹿銜枝清澈的眼眸中搖曳生姿,像極了擁有勃勃生機的春日小草。

鹿銜枝目不轉睛地望著跳躍的火光,宛如一個純真的孩子看到了心愛的玩具。

好奇妙。

可惜了,原主體質極差,有靈脈卻無力大量聚靈,更無法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於修士而言,蘊靈取暖僅如白紙上硃紅一點,渺小偏纖。

“委屈小姐先用火爐取暖,待奴去為您尋湯婆子和維溫丹來。”說完,冬韻直往外走。

沒多久,華貴殿宇安靜下來。

鹿銜枝百無聊賴地撐著頭,透過窗格縫隙往外望,依稀可見外界雨雪霏霏之景。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封樓聿。

聽冬韻剛才那麼說,估計他現在也冷得夠嗆。不對,他應當比她受凍良多,畢竟她享受的可是小姐待遇。

想到白日裡少年死屍般紙白的面色,鹿銜枝......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很想站在他面前看看面癱正經人發抖失態是什麼樣的。

身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看過超多小說),她深知一個女人的苦難是從憐憫一個男人開始的。

她一點都不覺得封樓聿可憐,反倒認為他是自作自受。

若非他行那等子腌臢事,怎會淪落如今?說不定他乖乖承認錯誤,改過自新,還不至於過得這麼淒涼。

鹿銜枝現在還不知道,她其實被原著所誤,想岔了。

凡事不能看表面。

當她願意花心思去了解一個封樓聿時,她會明白她現在這樣道聽途說有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封樓聿,一段關鍵劇情突然從她腦海深處蹦出來:

原主犯下的種種罪行被拆穿後,眾人紛紛倒戈,說她那時受萬夫所指也不為過。

可孤立無援之時,唯有最厭她的夫君不言好壞,更是在那之後離奇死亡,悄無聲息。

鹿銜枝想,封樓聿應當是在那之後返回暗域,去當他的暗域之主了。

當時被男主又怨恨又不捨的複雜情緒渲染,她還因此掉了幾顆金豆豆。現在想來,總覺得哪兒有問題……

她之前一直疑惑於為何原主未曾買兇剷除封樓聿這個障礙。

現在想來,一切應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這對塑膠夫妻的聯絡應當不是原主被算計那麼簡單,但她不知是交易、利益、感情、還是別的什麼……

褚星祈年輕力壯,身手敏捷,又有修為傍身,怎麼看也不像是原主一個嬌嬌軟軟的姑娘能輕易幹掉的。

若是那樁案件背後另有隱情,不全是“她”的罪過,道君或許會從輕發落……

想通這一點,鹿銜枝瞬間不淡定了。

冬韻說那封樓聿並無腿疾,可在她印象裡,反派在尋到神醫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是輪椅不離的。

也就是說,這次拉鋸戰式的罰跪以後,十之八九沒有人為他醫治過,以至於他徹底殘廢,許久未能再站起來。

再看看窗外鋪天蓋地的大雪,感受到無孔不入的寒氣,鹿銜枝有些坐不住了。

封樓聿不會……在今晚殘了吧?

他殘了,她就是罪人!到時候就算她給他下跪磕頭也不可能求得饒恕,結局必定悽慘!

鹿銜枝越想越覺得心慌。萬一她的推測成真,那她豈不就……危矣!

不行,她必須要在成功跑路之前確保他不因她受傷害。

一把扯過搭在旁側木架上浸滿寒意的厚絨大氅,鹿銜枝掙扎著閉閉眼,猛地拉開棉被,三兩下裹緊絨裝,下床。

趕回寢殿的冬韻還沒跨過門檻,便見鹿銜枝合抱著雙手匆忙往外走。

她忙不迭跑上前,把手裡精巧的湯婆子遞出去,“小姐!入夜寒氣太重,您這是要去何處?”

鹿銜枝接過來物,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沉聲反問:“冬韻,父親是不是並不打算命人治療封樓聿的傷?”

小丫鬟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眼神遊移閃躲,“不……”

“你說實話。”

冬韻猶豫片刻,在鹿銜枝不算冷冽卻不乏氣勢的注視下,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是的。”

“為什麼?”鹿銜枝不禁語氣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