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的甩鞭,在執事的一擊面前顯得尤為微不足道。

這個時候,鹿銜枝不知道是該笑前日自己戲耍般的十餘鞭,還是該笑昨日妄圖以幾句好言破除和他之間隔閡的自己。

總歸她此刻的心情好不到哪裡去。

也許是因為未來男主想殺她,男配想殺她,反派更想殺她。

怪了,分明她最討厭手段下作之人,可見封樓聿被虐打至極,她卻開心不起來,甚至想讓執事住手。

“夠了,血沾到本小姐裙子上了。”鹿銜枝的語氣有些僵硬。

“是。”

幾鞭,沒多久就打完了,可她卻覺得仿若過了好長的光陰。

她從沒見過這麼血腥的畫面。

縱使那日褚星祈被“她”推下懸崖,命懸一線,可她終究沒見到太多血,也就沒有那麼恐懼。

可現在卻不同,封樓聿雖然沒死,可那濃烈嗆人的血腥味幾乎將她淹沒。

“本小姐身體不適,到此為止吧,今日不用再跪了。”

“來人,送他去醫治。”

鹿銜枝動動手指頭,再忍不住,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封樓聿的慘狀,轉身就往門口跑去,推門。

雪風灌進來,血腥味不僅沒被衝散,反而被那股自然力量吹得凝聚於堂內。

眼眶裡的霧氣似被瞬間凝結成霧凇,澀得慌,刺癢得她倏然紅了眼圈。

生理性淚水倏然冒出,一下模糊了她的視線。

鹿銜枝揉揉眼睛,暗道一聲倒黴。

方祠所貢的亡靈自然不是歷屆道君及嫡系血脈,而是為了正道犧牲的、明樓的歷代將士。

將它做為道君一系後輩犯事者受罰之地,目的在於警戒。

可她現在才知道。這片冷酷無情的地面早已飲過不知多少鮮血。

有無數宗室子弟的,有褚斷玉的,或許,未來還有她的……

……

鹿銜枝做夢也沒想到,封樓聿被打得站都站不穩了,下午這會兒居然還能有力氣出現在她寢殿前。

少年已經換下那套破舊不堪的染血袍子,發冠也束被得規規整整,雖然衣著儉樸,但看起來卻清爽雋秀了不少。

只是他坐在木輪椅上,顯然已不良於行。

鹿銜枝走到他面前,面露疑惑與防備,“你找本小姐做什麼?”想了想,她轉頭看一眼冬韻。

冬韻收到暗示,瞪了封樓聿一眼後迴避。

“現在這兒只有你我二人,說吧。”

封樓聿平視前方,啟唇,道:“月十五將至,勿忘了來我房中尋我。”

話音剛落,他並未抬眸去看鹿銜枝的反應,而是自顧自掌著木輪前行,孤冷得如同一匹喪族之狼。

徒留鹿銜枝一人站在原地發愣。她咽咽口水,不禁咋舌。

真不能怪她廢料充腦,任何一個接受過正經性教育,且看過無數言情小說的人,恐怕都會往某個不可言說的方向想。

稀裡糊塗地英年早婚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面臨著某些不可描述的風險。

想到道君夫人的提議,不對,是命令,她越想越氣,一口惡氣憋在嗓子眼,眼眶都漲酸了。

不愧是反派,足夠討人厭。

她只要一想到他那雙冷冰冰而又目中無人的陰翳眼睛就恨得牙癢癢。

縱使今晨見他被慘打她確實於心不忍,但那並不代表她對他這個人就改觀了。

狼子野心,城府極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齷齪反派!

……

“誒,小姐她......”

冬韻望著一身寒氣、寥寥離去的封樓聿,想問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一轉眼,便看到自家小姐正鼓著腮幫子站在硃紅門前。

她趕忙上前詢問。“小姐,那人沒傷害你吧!”

封樓聿在冬韻眼中看來無疑是窮兇極惡的妖魔鬼怪。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小姐在婚事塵埃落定時憂傷落淚,她曾找上門辱罵他。

她永遠也忘不掉,不過是罵了他一句“美人賤種”,他便死死掐住她脖頸,一雙藏於陰影的眼更是戾氣橫生,陰鷙肅殺。

若非是一群丫鬟路過得及時,她當時必得葬於那賤子之手!

鹿銜枝輕輕搖頭,心裡的惱意被冷靜取代。

她輕嘆一口氣,幽幽道:“他可是討厭本小姐至極?”

她想知道,封樓聿對原主的厭惡是來自於對道君的恨屋及烏,還是他本身就討厭原主這個人。

現目前她完全不能從他對她的態度中發現破綻。

他分明很清楚原主的所作所為,卻絲毫不暴露自己的情緒和立場。那於她而言兇險異常。

冬韻一聽,登時假啐了一口,“就他,也配?!”

她家小姐金枝玉葉,生的粉雕玉琢,被人捧在手心裡還怕化了呢!一個美人賤種何敢!

是小姐厭惡他至極,嫌棄他下賤,將他拒之門外才對!

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鹿銜枝心裡的小人砰砰裂開。

照現在的狀況來看,她日後免不得會與封樓聿對上。虛與委蛇將是常態,正面硬剛也定不會少。

雖方才見他面色慘白如紙,身形單薄如葉,但她的憂慮仍未打消。

那廝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必定不好對付。

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

原主看似像只小綿羊一樣溫順柔軟,實則陰毒。從她算計女主,暗害男主所用的手段就可以看出。

連獨佔一方的霸主嫡子她都敢謀殺,區區一個弱雞封樓聿,臭名遠揚,豈不是她勾勾手指頭就能買下厲害殺手除掉他?何至於被逼到下嫁予他。

若她是原主......早在發覺道君夫人所圖時便會將封樓聿殺得渣都不剩。

最善察言觀色的原主怎麼可能不知道。

所以,原因到底是什麼?

是封樓聿扮豬吃虎,為了某種目的隱藏在明樓?還是原主在套籠中之鳥,故意將他留下。

剷除?利用?亦或是更多?

鹿銜枝想不清楚,但無論哪一個,她都身處被動方。

“他一直都有腿疾嗎?”鹿銜枝望著封樓聿離開的方向,轉頭看向冬韻,悄聲問。

冬韻回:“並非。”

她繼續解釋說:“自上次您被大妖重傷至今,已有月餘。期間他每日都要在祠堂罰跪上四五個時辰,直到今日方才解禁。”

鹿銜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