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州,早晚還涼,舞蹈學院的孩子們早早耍了大單。每逢宿管見了,都要被囑咐幾句,“年輕的時候不保養,等老了一身傷痛。”
姑娘們總是呵呵一笑。
她們早已一身傷痛,與季節無關,是青春的印記。
基訓課剛結束,施鑫就出現在教室門口,拎著靳恬兒最喜歡的布里奧斯和冰美式。
“舞蹈院就這麼大一點,還非得過來接。施鑫,你挺有毅力啊!”
同寢的宋舸忙不停的收拾東西,嘴上還不忘調侃著施鑫。
近三個月來,只要施鑫沒課,必然在靳恬兒周邊十米內。
施鑫追靳恬兒,整個2018級都知道。
“恬兒,我昨天刷到一家燒烤店還不錯,等你……”餘光瞄到周圍舍友,趕忙改口,“你們晚上下了課,我帶你們去吃怎麼樣?”
想搞定女朋友必先搞定身邊所有人。
話雖俗,理卻在。
在學校,身邊人無外乎舍友了。
“施班長,心意領了,燒烤就算了,過段時間我去面個試,必須從現在開始嚴格把控進口活動。”
“說的那麼高階,直接說控制下體重不得了?”
“誒,人宋舸可是被跳舞耽誤的金融高材生,還不許人整兩句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那等你面試完了,我們給你慶功怎麼樣?”
“好是好,就是有點擔心施班長的錢包呀!”
施鑫微笑,“我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怎麼也算是小康之家,平時請個客吃個飯什麼的還是夠的。”
“就是開個玩笑嘛!別當真。”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正朝大門口方向走,看到大門口站著個姑娘,楚楚可憐,臂彎裡抱著個小孩。
“姓施的,你不打算問問這個孩子是哪來的嗎?”
“啊?”
“未婚生子啊?”
舞蹈學院門前多大炮,不論活動還是平日,端著相機的不在少數。
要麼是想趁著暫未出道或出道未火攢點黑料,十個裡面火一個,就能趁機撈一筆,一舉實現財務自由;要麼,就是想籤的藝人沒簽上,搞點花邊新聞故意潑髒水。
聽前輩們聊八卦,有個圈內爆火的小生,就是在校期間風流史太多,加上鐵公雞的脾氣沒有截停黑料傳播,最終事業盡毀。
因此,哪怕是在校生們,平時都很注意自已的一言一行,生怕授人以柄。
“你誰啊?”
單憑對方一句話,確實說明不了什麼。
只是施鑫的神情出賣了他。
辦公室裡,女孩朝著老師哭訴著曾經的海誓山盟,描摹出一個純情美好的畫面。不過須臾,就被現實這把利劍一下戳破。
一旁的施鑫,只是冷臉看著,找不出一絲溫情。
老師問,“施鑫,她說的這些,你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
施鑫搖頭,轉身看向門外的靳恬兒,“老師,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影響到她,也不想給京州舞蹈學院抹黑,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人承擔。”
老師點頭應允,“給你父母打個電話,輿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那她?”
“放心吧。”
老師起身,跟門外焦急等待的學生交代了幾句,又給宣傳部主任打電話回覆,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被打斷計劃的一行人,整整齊齊坐在樓前臺階上發呆。
靳恬兒也沒想到,大學都沒畢業呢,施鑫就有了個一歲多的孩子。
更離譜的是,差點兒成為陌生小孩的後媽。
快餐時代的愛情,真是可怕的讓人發慌。
估計那姑娘也沒想到,昨日還在柔情蜜意,轉天就能愛上其他女孩吧。
趕在週末無事,靳恬兒回宿舍收拾了幾件衣服,叫了個專車回家。
微風捲著細雨,短暫的停留讓玻璃蒙上了細絲點點。
靳恬兒無心窗外風景,一直低頭盯著手機,期待著新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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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中式觀唐別墅,剛進門,腳踩老河泥陰乾製成的青色金磚地面,冰裂紋花窗映著青蔥,鎏金缸裡荷花含苞待放,抬眼便是“平安”。緊走兩步,錦鯉池蜿蜒穿過涼亭,漢白玉護欄,華麗無比。斜對面的主體樓,雕龍畫棟,飛簷翹角,橘紅夕陽打在八角窗上,地面都多了處雅緻光影。
靳恬兒推了把箱子,身子一歪,倒在了前廳沙發上悶聲哀嚎。
許是太過誇張,連靳爸都聽不下去了,端著浸足墨汁的湖筆出來制止。
“哎哎哎,你倆沒成呢,難受個啥勁吶?”
她愣住,猛然抬頭,“爸,你在家啊?”
“那我不在家還能上哪去啊?”
靳恬兒顧湧兩下翻身坐起,撩著劉海兒看向忙裡忙外的劉姨,總算是想起來了。
上週她說週末回家太過冷清,希望親愛的爸爸媽媽能在百忙之中看一下遠在京州的娃,最好能吃上一口廣寧美食。
原是隨口一提,他們卻當了真。
靳恬兒忙不迭跑上樓,一臉殷勤的端著茶水放在桌上,朝著端硯加了兩滴水,拿起徽墨耐心研磨著。
“爸,我們學校老師又給你打電話了?”
靳爸應了一聲,“負責任的老師,不負責任的男人。”
靳恬兒扯了下嘴角,“施鑫還在上學呢,他……”
“所以呢?他也是受害者?”靳爸端起茶杯,望向窗外抿了口,語帶諷刺,“一個連戀愛都談不明白的男人,還指望著他能成什麼大氣候?真不知道自已幾斤幾兩啊?”
靳爸退伍從商,最瞧不上不講信譽不負責任的人。
偏巧事出在自已閨女身上,更是一點也忍不了。
只是話說的太重,靳恬兒頭都快垂進地面去了。
“甭為了這樣人難受,等改天老爸給你介紹個優秀的。你還記得沈叔叔的兒子嗎?”
靳恬兒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爸,我需要旅遊放鬆,不是換段感情。”
“那也成,過幾天有個商貿會,邀請函都送來了,我正猶豫怎麼拒絕呢。正好你學校也沒什麼事,爸帶你去逛逛啊,順帶感受下異國風貌。”
“您快省省吧,上次跟你去非洲參加展會,往那展臺一坐就是一上午,無聊死我了。小趙叔叔還怕我無聊給我講集裝箱發展史,差點兒沒給我困死,我又不是那塊料。”
靳爸不顧她的話,桌上換了張宣紙,自顧自的練習。
“那你想去哪玩?”
“布達拉宮。”
靳恬兒脫口而出,不帶一絲猶豫。
“我跟宋舸都約好了,等她最後一輪面試過了,我倆就去一趟布達拉宮。”
“不行。”
靳爸拒絕的毫不留情。
靳恬兒滿眼星光化為烏有,失落的跟霜打的茄子別無二致。
毛筆朝她頭頂輕點兩下,無奈嘆了兩聲。
“頭低的再低也不行,你一個小女孩,出去太不安全了。”
她嘟囔,“我又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好吧?”
“那就不是小女孩了?還出遠門,連個大人都不帶,有點啥事怎麼辦?”
“那你也不能把我鎖在京州吧?我是個成年人,應該有自已獨立的空間和自由。”
靳恬兒心焦,也沒見誰家小孩兒長到二十,連出個門都要跟父母請示的。
跟她同齡的發小賀冉,都自駕遊好幾次了,也沒見人家爸媽急眼啊!
靳爸問,“一個京州裝不下你啊?”
她不答話,靳爸開始以退為進。
“那你非要出去也行,把虎子帶上,保護你倆安全。”
“爸,你平時讓虎子盯梢就算了,我和朋友出去還帶著虎子,不合適。”
靳爸點頭,“確實不合適。那就別出去了。”
“爸!!”
“喊再大聲也沒用。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桌上宣紙換了一張又一張,靳爸還是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