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彼岸的原因,傅清池經常在半夜醒來,漸漸地,他一旦入睡便很少做夢了。
這天晚上,已經許久不曾做夢的傅清池卻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阿池,這裡不是這樣彈的呀,你看,是這樣才對。”
夢裡的女子輕笑著用手握著他的手,耐心地教他彈琴。
傅清池苦大仇深地盯著手下的琴,只覺得比學劍難上萬倍。
女子看著他臉上苦悶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呀你,學劍學得那般好,怎的學琴就這樣笨。”
“彈琴太難了溪兒。”
傅清池苦著臉,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宋聞溪。
宋聞溪輕輕捏了捏他的臉,溫柔地笑著。
“大名鼎鼎的傅少俠怎麼還撒嬌呀。”
“我和我的未婚妻撒嬌怎麼了,不行嗎?”
傅清池挑眉,理所當然地回道。
“行行行~當然行了,傅少俠說什麼都是對的,那傅少俠,還要繼續學琴嗎?”
宋聞溪歪著頭,促狹地看著他。
傅清池摸了摸鼻子,突然靈光一閃。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獻寶似的捧到宋聞溪面前。
“溪兒你看,我前些日子去了蘇州,那裡的胭脂特別好,我特意給你買了些回來,你快看看喜不喜歡。”
宋聞溪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接過盒子,靦腆地笑著,輕聲埋怨。
“你怎麼又給我帶胭脂啊,都用不完了。”
雖是這麼說著,宋聞溪眼裡的喜愛都快要溢位來了。
“你喜歡就好了,我們成婚的時候,我定會給你買來天底下最好的胭脂,親手為你塗上。”
傅清池歪著頭看著她,一臉的期待。
宋聞溪紅了臉,輕輕推了他一下。
“你笨手笨腳的,誰要你塗。”
“我哪裡笨手笨腳了,我給你簪發不是簪的挺好的嘛。”傅清池備感冤枉。
“好好好~我們傅少俠最厲害了。”
宋聞溪被他那副委屈的樣子逗得笑彎了眼。
“那當然,哦對了,明日我要去離城辦事,那裡的琴譜極為出名,我回來的時候帶一些給你。”傅清池認真地盤算著。
宋聞溪卻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因為琴譜而開心。
她猶豫了一會,開口問道,“阿池,你又要出去?”
“是啊,那裡最近有個幫派作惡多端,我得去解決一下。”
見她表情不對,傅清池有些不解,“怎麼了?”
宋聞溪抿唇,糾結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試探著詢問。
“阿池,我知你心懷天下,一直想要匡扶正義,但……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就這一次。”
傅清池看著她複雜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思。
“溪兒,我知道,你是怕耽誤了我們的婚期,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趕回來的,就是爬我也要爬回……”
“哎!你別亂說!”宋聞溪一手捂住他的嘴。
傅清池笑了笑,輕輕握住她的手,承諾道:“放心吧溪兒,你身體不好,記得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趕回來的。”
宋聞溪沒辦法,只能按下心裡的不安,勉強笑著點了點頭,眼裡卻掩不去那一絲擔憂。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宋聞溪一向尊重他的想法,從不阻攔他出去行俠仗義。
那是宋聞溪對他唯一的一次挽留,他沒有答應,後來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傅清池掙扎著想要從夢中醒來,卻又一腳跌入了另一個破碎的夢境。
胸口不斷湧出鮮血的穆江躺在他懷裡。
傅清池想捂住他胸口的血洞,卻怎麼也止不住那滾燙的鮮血。
穆江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斷斷續續地說著。
“清池……對……不起,我……對不起……”
“哥,你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傅清池慌了神,想要抱起他。
穆江阻止了他,艱難地搖了搖頭。
“別……別管我……逃……快逃……走!”
穆江用最後一點力氣推開了他,隨後便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傅清池坐倒在地上,紅了眼眶,他最後看了一眼倒下的兄長,抓起朔風,忍著傷痛,向山上跑去。
傅清池在黑暗裡跑了很遠很遠,直到被一聲尖叫從黑暗中喚醒。
“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何人吵鬧?”
眾人紛紛從房中出來,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傅清池穩下心神,隨手擦去額角的冷汗,平復了一會,也走出了房間。
一名侍女從不遠處跑來,見到眾人一下子便渾身發抖跪在了地上。
“剛剛是你在喊?究竟發生了何事?”
侍女強忍著驚懼,顫抖著嗓音說道,“東……東邊院子裡的客人……被……被人殺了。”
“什麼?”
眾人聞言大驚,迅速趕去了侍女所說的東邊院子。
林飛宇已經到了,面色十分難看。
見到眾人前來,林飛宇勉強扯出一抹苦笑來。
“實在抱歉,驚擾了諸位……林某實在是沒有料到臨淵盟的人竟如此大膽,敢在武林盟殺人,是林某疏忽了。”
“臨淵盟?”
“林大俠不必自責,是臨淵盟的人欺人太甚!”
“就是!”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院中檢視。
傅清池不著痕跡地混在人群中,左右打量著,他還未徹底緩過來,因此便顯得更加病弱。
紀清玖和陸珂已經走在了前面檢視。
一進屋便看到正對門口的桌子上擺著一個人頭,地上鮮血淋漓,幾乎要淌到了門外,牆上更是無比囂張地用血寫了一個“燁”字。
剛踏進屋中的傅清池掃視了一眼屋中的情形,微微皺了皺眉,隨後抬頭看到了牆上的字,一時有些沒控制住表情。
像是想笑,又像是覺得很離譜,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連著咳了好幾聲。
紀清玖向來有一種敏銳的直覺。
之前在人群中看到他時便覺得此人有些不一樣,此時更是眼尖地注意到了他與常人不同的反應。
他不動聲色地湊到傅清池身邊。
傅清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紀清玖用手擋著嘴,做賊一樣低聲問道:“喂,你笑什麼?”
傅清池覺得有趣,也學著他低聲回應:
“我沒有笑啊。”
聲音裡卻分明透著一絲笑意。
紀清玖表情有些兇,壓著嗓音喊道:“我看見了!”
傅清池又笑了笑,慢悠悠地回答:
“哦……那好吧,我只是覺得……蔣玉燁的字應當沒有這麼難看,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寫的這般難看,大抵是要生氣的。”
紀清玖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他手下寫的,又不是他寫的,醜不醜跟他有什麼關係,你又怎麼知道他寫字好不好看。”
“我瞎猜的。”
傅清池溫和地笑著,隨口說道。
紀清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越發覺得此人怪異。
陸珂湊了過來。
“你們倆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紀清玖,你們認識?”
“不認識。”
紀清玖搖了搖頭。
“不認識還聊得這麼歡。”
陸珂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
傅清池依舊揣著手,老神在在,一副諸事與我無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