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無患氣血上湧,渾身顫抖著準備繼續找能抄的傢伙,

佩蘭死死抓住他的雙臂攔住他,“夠了夠了!咱們兒子不過是個凡人,定是妖女用了什麼方法蠱惑了他才這樣的!妖域不是來了訊息已經尋到她了?沒有釀成大禍,你說教就說教別再動手了!”

這時,麥冬走進院子,“無患叔,我爹要我來帶川芎過去。”

佩蘭把川芎扶起來,往門口一推,“快去!”

無患重嘆一口氣揮手,“唉!去吧,讓你師父好好教訓教訓你!”

麥冬將他帶回家,遣隨侍拿了傷藥紗布給他處理起傷口,

“師父呢,不是師父要見我嗎?”

麥冬白他一眼,“我爹不在,我就是找個由頭把你拎出來,省的你被你爹打死了。”

川芎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我爹剛才說妖域的人已經尋到她了?”

“你放心吧,她死不了!聽說虛空鼎都碎了,谷主不會殺她的,應該會想別的法子了。”

川芎看向麥冬,“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放走她?”

“不想,別人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其實你一直都是這麼樣個人!”

麥冬在他身旁坐下,嘆了口氣,“小時候,有那麼兩年你總來我家,偷偷替我完成我爹佈置的課業跟我換靈露,被發現後我還捱了爹的板子。”

“我知道,你拿靈露去,是要澆灌我爹在你生辰時送你的仙草種子,你日日悉心照料,那仙草竟讓毫無靈力的你給養活了,還開了靈智。”

“後來有對夫妻尋到藥谷,求藥谷的醫師救他們重病的小兒子,卻拿不出分文,醫師倒是願免去診金,可偏偏他們兒子的命已不是尋常藥物可救,你爹最是見不得這種事兒,將那株仙草拿去給藥師煉了丹贈與那對夫妻。”

他抬肘撞了一下川芎,“如果那個時候你爹不是私自拿仙草去救人,而是問你要,你肯定不會給的,對吧?”

川芎點頭,問道:“你會覺得我自私嗎?”

麥冬聳了聳肩,“會啊,但是吧,我也能理解你。”他扯了扯川芎頭上扎布的布頭,“對旁人來說,那只是一株能治病救人的仙草,對你來說卻是付出了感情的活物,可這次和你小時候不一樣,那次你若是不給仙草,死的只是一個本就病入膏肓要死的人。可這次,如果放任紅燈花妖滿天地亂跑,會害死很多很多本不該死的人,萬一她不小心死在外面,整個八荒都要遭大殃!”

“她無辜是無辜,可有些時候,在整個八荒的生死存亡面前,犧牲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桑泉鎮這日傍晚飄風急雨,

谷芽和孟無恙的車輦行至月上軒門外。

婢女沐梨撐傘下車走到月上軒門口,

“店家,我家小姐前些日訂了八罐珊瑚花脂,做好了嗎?”

赤莧還是那身抓眼的紅衣,捧著一個精美妝盒走到門口交給沐梨,眼神卻穿過沐梨落在她身後的車輦上,

只見車簾被緩慢撩起,“斐公子,這會兒你該打烊了吧?雨這麼急,你住哪兒啊?上來我送你回去吧!”

赤莧沒有客氣推脫,笑答道:“好啊,那多謝姑娘了。”

赤莧隨沐梨上了車才發現車裡還坐著個孟無恙,頷首向孟無恙行了個禮,“公子,姑娘,我就住在南街,前面過一條街左轉便到,謝貴人相送,有勞了。”

孟無恙斜他一眼,沒搭理。

谷芽緊拽著袖口羞紅著臉,“斐公子,他是我兄長孟無恙,我叫孟安然,你不必這麼客氣,上次在你那買的花脂用起來極好,不知公子可收製作花脂的學徒?”

孟無恙瞪她一眼,“你喜歡多買便是,費勁學它做什麼。”

谷芽抬手輕打了一下孟無恙手背,稍捏著嗓子嬌聲辨白:“哥哥!幹嘛這麼兇,斐公子的手藝極好,制的花脂連阜都城最好的妝店都比不上,你不是說我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學一學有什麼不好?”

又轉頭嬌怯的看了眼赤莧,“就是不知斐公子可願傳教?”

赤莧欣然點頭,“難得有人看得上這旁末技藝,姑娘願學我也是願教的,但還需姑娘的兄長准許才成。”

谷芽喜笑顏開,一把抱住孟無恙的手臂輕輕搖晃,“哥哥~哥哥你就讓我學嘛!你不讓我學我就絕食,哼!”

嬌聲嗲氣,

孟無恙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一陣反胃,

他作出一副受不住她撒嬌耍賴的無奈樣子,“好了好了,真是受不了你,答應你就是了。”

然後終於轉頭正眼看向赤莧,“安然一個小姑娘家不便日日去你那市井地,你要教便來東街孟府教,一月付你十金,教完足夠你盤個不錯的妝店。”

之後的一月裡,赤莧辭去月上軒的謀生,日日帶著材料器具上孟府,真像個好師傅那般仔細耐心的教谷芽做花脂,帶她去花市識花辨花,手把手的教她烘花、磨粉、熱油、捻漿、融蠟,

帶她去摘初開的茉莉,他說:“茉莉色白,雖做不了胭脂,但氣味清雅怡人,可做成香脂塗在手腕。”

“一定要摘已綻開的,沒有綻開的花苞是不香的。”

谷芽湊上前聞了聞花朵,又聞了聞花苞,果然花苞是不香的!

滿滿一筐綻開的茉莉被赤莧抱在手裡,襯上他的一襲紅衣格外奪目,虛著眼遠遠望去好似在雪地裡撿了一筐雪球,谷芽心想,話本里描述的雪景大概也就像這樣吧。

“斐羨哥哥是男子,為何會如此精通製作女子的妝用?哥哥也有師傅嗎?”

赤莧淡淡笑了笑,“我娘教的,她只會做這些,也是這些女子妝用換來的銀錢將我撫養大。”

胡說八道,孟無恙說過他是赤莧化妖,並非妖生子,哪來的娘?

“那伯母的手藝一定極好,她現在也還在做花脂嗎?”

赤莧望著手裡的茉莉花,眼神卻好似穿過了花看著什麼遙遠的東西,“她已經不在了。”

谷芽神色一頓,這也太會裝模作樣了,戲演的比她強!

“抱歉...”

赤莧目光溫溫落在谷芽的臉上,“抱歉什麼?能與安然分享往事,我很開心。”

他總是那樣的溫柔、細心,若不是每次見他時那突兀的心潮翻湧,頭暈目眩,谷芽甚至要懷疑他也許只是個溫柔美麗的人族少年而已,根本不是什麼赤莧,是孟無恙在騙自己。

兩人逐漸相熟,

每日相處的時間也拖的一日比一日長,

“安然?”赤莧拿攪棍啪的一下輕輕敲在谷芽額頭,“又走神,都與你說幾次了油溫不可過熱,要好生看著。”

谷芽回過神有些羞惱,剛剛瞧著他低頭的側顏,挺秀的鼻尖,竟又失神了,

她忙端下差點熱過頭的杏仁油,“抱歉抱歉,誰讓羨哥哥你生的如此好看,一看你我就移不開眼...”

赤莧聽到她露骨的誇讚,竟也紅了臉,慌忙將她手裡的杏仁油接過,又推給谷芽,沒有接話。

谷芽將油倒入盛著花粉的石臼中,拿起石杵慢慢捻著,抬眼繼續看向赤莧,“羨哥哥,你可有婚配?”

赤莧明知故問,“問這個做什麼?”

谷芽抿抿唇,“羨哥哥若是未有婚配,看我如何?”

說完這話,谷芽又覺一陣眩暈,心咚咚跳個不停,

“安然很好,但我只是個做胭脂的,配不上安然妹妹。”

赤莧言語雖拒絕,卻用一雙眼睛把谷芽望著,那眼神,谷芽竟從中看出了幾分動情與落寞,

谷芽深深吸了口氣,“做胭脂怎麼了,羨哥哥若是願意,我便是陪羨哥哥做一輩子胭脂也是好的!”

赤莧搖搖頭,“你哥哥不會同意的。”

“他會同意的!”谷芽主動拉住他的手,“我哥哥最疼我,只要我想嫁,總能讓他同意!不行我就絕食,再不行我就...”

“安然!”赤莧打斷她,“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世上好男兒這麼多,你該找個門當戶對的!”

谷芽噁心的微微紅了眼,

“我不,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娶我,你若是願意,我就一定能說服我哥哥,他不過就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只有我嫁給你,才能得到幸福!”

赤莧看著谷芽,眼中溢位喜悅與疼惜,“我願意,但安然要好好與哥哥說,千萬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