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趴在桌子上,面前的兩摞書把人遮了個嚴嚴實實,頗有種高考前衝刺清北立志劍橋的氣勢。

但是他只是在改孩子們的作業,非要說些什麼與眾不同的話,改的是三個班的作業。

那維萊特靠在椅子上,看著托馬幾乎看不見的腦袋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個平時掐點下班的助教今天為何如此勤奮,想了十分鐘想出一個勉強合理的解釋——托馬今天為情所困於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人類偉大教育行業中不可自拔。

想到這個,那維萊特欣慰地點頭,可造之材啊!

但是旁邊的托馬不是這樣想的,他只是為了拖延一下下班時間,以便在萊歐斯利來找那維萊特的時候看個熱乎的好戲,順便用書擋一下,以免自己到時候哭得涕泗橫流被人看見多丟人。

說實話,托馬現在是有一些後悔的,因為他沒想到三個班的作業那麼多,多到其他兩個班的助教送作業來的時候都帶著一臉洋溢的笑,彷彿是出獄了的既視感。

“謝謝了托馬,明天我請你喝三塊錢的檸檬水犒勞你!”

還沒等托馬說個謝謝,那邊提著小包咔咔跑得飛快,好像下一秒托馬就要後悔一樣。

托馬拿出手機給神裡綾人發資訊:

“進行的怎麼樣了?”

那邊回得飛快,“情況好像跟我們掌握的不一樣!”

“什麼意思?”

托馬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正在輸入中”停了好久,好半天才回過來訊息:

“簡單地說,萊歐斯利現在去找那維萊特了,不是去接受求婚的,是去算賬的!”

托馬把這行字讀了三遍沒理解,緩緩發過去一個“?”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是萊歐斯利的原話!”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這行字托馬還沒讀完,門就被“砰”地一聲踹開了。

萊歐斯利一副土匪進村的架勢,砸開門上來就對著那維萊特一頓輸出:

“你他媽什麼意思!”

那維萊特被這一下子整懵了。

藏在書後面的托馬也懵了,趴在桌子上一動都不帶動的。

這下他開始慶幸自己跟另外兩個班借了作業,正好能把自己藏起來。

萊歐斯利把什麼東西重重按在桌子上,聽聲音托馬覺得是那個戒指盒。

托馬的頭更低了,這何止是跟他們想象中的情況不一樣啊!

沒有鮮花,沒有求婚,沒有感動的淚水,更沒有“你嫁給我吧”,只有一個瑟瑟發抖的托馬、一個怒氣衝衝的萊歐斯利,還有一個沒理清狀況的那維萊特。

“什麼?”那維萊特皺眉。

“你他媽少裝了!”萊歐斯利氣得國粹直飆,一口氣差點都上不來,“你讓人把戒指給我送回來你什麼意思啊?”

托馬心裡一驚,他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送回來”。

不是“送給我”,不是“送過來”,而是“送回來”。

媽呀,站錯CP了!這行水真深。

托馬大氣不敢喘一下。

也幸好那邊兩個人都沒想起來場上還有第三個人,一個是進門的時候就沒注意到,還有一個是下意識就忘記了。

“我什麼時候......”

萊歐斯利根本不聽,氣得笑出來,“呵,我把戒指給你的時候你啥也沒說就收下了,我還以為咱倆有戲呢,這麼長時間我熱臉貼冷屁股不就是覺得我還有機會嗎,你要是早就想讓我斷了念頭,為什麼不在我第一天找你的時候把戒指甩我臉上啊!”

“你能不能......”

那維萊特試圖插話但失敗。

“你一直讓我以為還有機會,一切都可以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在我慢慢變成熟慢慢變好的時候給我當頭一擊,你站在我這個角度想想呢,你但凡早點拒絕我呢,你至於在我最喜歡你的時候給我這麼個答覆嗎!”

“你什麼時候慢慢變成熟了,一直都是我很成熟而你很天真。”那維萊特飛快地插了句話。

“拉倒吧你,找個見了幾次名字都叫不利索的學生把戒指給我,這就能體現出來你也不是什麼成熟的東西!”

......

萊歐斯利看著那維萊特詭異地沉默了三秒鐘。

“你,”那維萊特試探地開口,“你能不能相信我一下?”

這句話像是個沒滅的菸頭被扔進了火藥庫,萊歐斯利蹭的一下就著了,整個人的氣勢都快跳到桌子上居高臨下。

“相信你?我為什麼給你戒指你心裡沒數嗎?我就是怕你跑!要是你突然從我世界裡消失了我還能報個警說你偷我東西讓公安機關幫我一起抓你,我要是相信你我們倆早就完了,你今天讓人把戒指送過來的時候你知道我多害怕嗎,我怕我過來就看見空蕩蕩的辦公室,可能連個給我的留言上面寫著“我走了戒指已經還給你了”都沒有,這就是你口中的信任嗎?那維萊特!”

萊歐斯利第一次如此順暢不出錯字沒有破音地把這麼一大段都說出來,說完就覺得中國好聲音但凡看見這個場面都該直接給他個冠軍。

那維萊特看著他,“說完了嗎?”

萊歐斯利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對面桌子上,“說完了,你要說什麼說吧。”

“我沒有讓人把戒指給你。”那維萊特拉開抽屜把戒指盒放在桌子上,“你看,還老老實實地在我抽屜裡放著呢。”

兩個盒子放在一起就能看出來差別了,那維萊特抽屜裡的那個明顯比原來的小了一圈。

那維萊特伸手把盒子開啟,裡面空空的。

萊歐斯利眯起眼睛。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現在也不想深究這個事情,我只想說,我沒有吊著你,也沒有想拒絕你,更沒有想要離開。”

可能是剛剛把話都說完了,現在萊歐斯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順便說一句,你想用送了我戒指然後告我偷你戒指的事情是不成立的,因為你是屬於自願贈與。”

“我知道,”萊歐斯利悶悶地開口,“我又不可能真的想把你送進去,我只是害怕哪一天就找不到你了。”

“我能去哪兒?”那維萊特歪頭。

“我怎麼知道?”萊歐斯利抬起頭看他。

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對峙,眼神都不讓,像是誰先移開視線誰就輸了。

最終還是那維萊特先敗下陣來。

“別多想了,我從來沒有要把戒指還給你的意思。”

萊歐斯利看著那維萊特起身給他泡茶。

“你一直把戒指放在抽屜裡?”

那維萊特點頭。

“為什麼不放家裡,為什麼不放枕頭下面,為什麼不帶手上?”

“因為你給我戒指的時候什麼都沒說,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那以後你經常來我辦公室找我,我就覺得,我應該有一天可以在辦公室解決這個問題,”說完把泡好的茶放在萊歐斯利面前,“嚐嚐吧,你上次說學校對面茶館的白茶不錯,我也覺得挺好。”

萊歐斯利接過茶,輕輕呷了一口。

“那,現在問題解決了嗎?”

“說實話嗎?”

“當然。”

那維萊特把茶放下,“說真的,我沒想過會以這個方式解決,跟想象中不一樣,但結果也挺好的。”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再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萊歐斯利多少緊張了起來,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緊張。

萊歐斯利看著那維萊特緩緩張口,他要說話了要說話了。

“我......”

一個不合時宜的擰動門把手的聲音響起,萊歐斯利和那維萊特轉頭去看門口。

看見的是已經邁出門一條腿的托馬。

托馬僵硬地扭過頭,擠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

“兩,兩位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