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死心

雅威對於這件事真的是有口難言。

他沒有辦法和多明妮婭解釋清楚，而且對方擺出來一副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架勢。

雅威：……

多明妮婭擺擺手：“我先走啦，您慢慢想。”

“……明妮，”雅威面無表情，平靜地宛如死水，“我覺得你是在耍我。”

剛剛沒有反應過來也就算了，現在多明妮婭很顯然清醒了，卻依舊在看他的笑話。

多明妮婭做驚訝狀：“沒有啊，我怎麼敢耍您呢？”

“我看你敢得很。”雅威說，“不要仗著我喜歡你就這麼放肆。”

多明妮婭：“嗯？”

“您剛剛說什麼？風太大我沒有聽清。”

雅威在某種危險地感覺下迅速改口：“沒……說什麼。”

多明妮婭滿意點頭：“那我就先走了？拜託您把這裡收拾一下，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雅威：“……哦。”

敢指使他幹活，多明妮婭絕對是破天荒頭一個了。

然後他反應過來：“明妮，你要去哪裡？”

多明妮婭：“迴天堂。”

雅威：“等等我，我們一起。”

他迅速用言靈搞定了亂七八糟的小木屋，然後遲疑地看著明妮地身體。

多明妮婭抬手一個魔法，消解了這具死去的人類身體。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然後她轉身，張開羽翼就要走，雅威立刻抱住她的腰，多明妮婭身上一沉，翅膀一歪，差點一起掉下去。

……雅威，還蠻重的嘛。

雅威敏銳抬頭：“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多明妮婭：“我沒有，不過您確定我們要用這個狀態迴天堂？"

臉會丟光的吧，“您不是可以自己飛嗎？”

或者說雅威根本不需要麻煩的飛翔，意念一動都回去了。

雅威抱住多明妮婭的腰，“我們一起回去。”

多明妮婭推開他：“我要自己回去，總不能讓天堂都以為我墮天了。"

“你那麼久不出現，大家當然會認為你墮天了。"

“你也這麼覺得嗎？"

”當然不會，明妮不會丟下我的。”雅威篤定地說。

“但是……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長期停留在地獄，哪怕有路西幫你，地獄的魔氣應該也不好受。”

雅威有一點懷疑多明妮婭一直留在地獄是為了路西。

好吧，不用懷疑，她就是為了路西。

雅威有一點氣悶。

雖然路西很好，但是……但是，還是感覺很生氣啊。

沒有和多明妮婭直接發火已經是他脾氣很好的體現了。換個人，神一定讓對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多明妮婭被雅威拽著飛不動，乾脆就找了個地方降落，歇了要走的心思，好好和雅威談談。

多明妮婭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來著？”

雅威：“我不承認，那就不算。”

多明妮婭：“我覺得是就好了。”

單方面分手同樣具有效果。

雅威瞪圓了金瞳，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麼生動的表情。

"你怎麼可以這樣？"雅威委屈得不行。

多明妮婭則非常淡定：“所以我要移情別戀路西法了。”

撒旦陛下居然真的兢兢業業幫她看了這麼久的身體還沒有下黑手，著實讓多明妮婭有些意外。

她雖然戴著路西菲爾的濾鏡去看路西法，但是也是知道魔王心黑手辣的性格的。

性子軟一點的話，早就被地獄的惡魔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更別提坐穩魔王的位置。

地獄就是個大染缸啊，多明妮婭待在地獄的那段時間總是感慨。

路西菲爾原本多麼完美的性格與節操，結果到了地獄碎了一地。

所以，對於她的身體居然完好無損這一點，她確實是挺驚訝的。

雅威抓住多明妮婭的手：“你喜歡路西？！”

不可能吧？

這是不可能的吧？

按照他對多明妮婭的瞭解，她對路西除了同伴之情應該沒有別的想法，她明明還喜歡自己啊！

多明妮婭承認：“我不喜歡他。”

她只是對於路西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內疚，以及曾經那些溫馨過往所帶來的、縈繞於內心的溫柔。

一點都沒有男女之情的喜歡。

但是多明妮婭不得不承認，還是用這招來氣雅威比較有用。

雅威鬆一口氣：“那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快嚇死他了好嗎？

多明妮婭微笑：“我只是想讓你死心而已，我們已經結束了。”

雅威這下終於認識到了多明妮婭分手的決心有多麼堅決了，然後他徹底懵逼了：“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分開呢？”

多明妮婭：“因為我們不合適啊，神。”

神明與造物，怎麼可能在一起呢？

相愛的伴侶之間，最重要的平等，如果有明顯的強弱之分，那這場關係就是畸形的。

多明妮婭承認自己無論如何都越不過雅威，力量、地位都不如他，那可是造物主啊，整個世界最至高的存在。

祂是父，是一切的起始。

而多明妮婭，不過是一個特殊一點的造物罷了。

多明妮婭不甘心在感情中永遠處於弱勢，雅威可以隨時拋棄她，又可以在想要她回來的時候喊她回來。

祂可以隨時抹去她的記憶，禁止她的行動，矇蔽她的耳朵，遮住她的眼睛。

明明說著愛，多明妮婭卻無法從祂的行為中感覺到一點尊重。

多明妮婭知道他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很累，很心累。

而且，雅威和神明就和精分了一樣，多明妮婭真的扛不住了。

她真的非常堅決地提出分手。

去凡間做人類，一是為了彌賽亞，聖子傳教，她想去看看。二確實是為了雅威，她希望可以讓雅威知道一些事情，從普通人的視角去看世界，不要一直用神的角度來看。

她知道一旦她出現在彌賽亞身邊，天堂就一定會發現她，神也會關注她的存在，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但是多明妮婭還是希望祂看看。

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用啊。

雅威死死拽著她：“明妮！”

雅威嘴裡發苦，他可不要分手啊！

都這會兒了，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話都出來了：“在來找你之前，我去了地獄，解除了路西的造物烙印。”

多明妮婭一愣，迅速回頭：“什麼？！”

雅威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路西，他已經是魔王，消除他的造物印記，他就不再是我的造物了。”

以地獄的力量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路西法的力量可以累積到神明的階層，獲得神格！

多明妮婭驚訝極了：“您怎麼突然這麼做呢？”

雅威見她不再要走，鬆了一口氣說：“我在神殿裡回溯了時光，在創世慶典前告訴路西光暗平衡的真相。”

“然後呢？”

“然後……路西說他可以為了天堂、為了世界墮落，也可以揹負世人的罵名。”

名聲是路西菲爾自己掙來的，驕傲至極的熾天使長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而自己的東西當然怎麼處理都可以。

他唯一在乎的，是神明的態度。

路西法之所以如此怨恨上帝，正是因為對方從來就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反而直接逼迫他墮天，讓驕傲了一輩子的路西菲爾以最不堪的姿態成為墮天使。

毫無緣由的拋棄。

毫無緣由的打壓。

這才是路西菲爾崩潰的原因。

他為神明付出了一切，他的信仰堅定無畏，最後卻不過是神可以隨手拋棄的棄子。

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路西菲爾自願墮天，是因為他知道神靈不是有意放棄他的。

這對路西菲爾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全部都無所謂。

都說梅丹佐的信仰最堅定，但是實際上路西菲爾才是最虔誠的那個。

可惜這一切毀於神明之手。

多明妮婭之所以和神在這件事之後就迅速鬧掰，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看出來神明的心態不對。

之前的種種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神對天堂以及路西菲爾的態度，徹底惹惱了多明妮婭。

您可以要求他們為了世界付出，因為這也是他們的世界，但是為什麼不坦誠地說出這一切呢？

——是因為神明永遠不會做錯嗎？

可是您已經做錯了事情，卻還不想承認。

光暗失衡固然是一個註定的結局，但是您之前不由分說打壓地獄、發展光明的態度加速了這個過程，不然不會在第二次創世慶典的時候就需要路西菲爾墮天來填補黑暗！

最少可以撐到第十個創世慶典才對！

您不反思自己的舉動就算了，連讓人們知道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路西菲爾、還有墮天的天使，他們都為了世界的延續做出了貢獻！

他們得不到讚頌，也應該得到真相！

可是雅威……祂總是那樣高高在上，什麼都聽不進去。

雅威說：“在那一刻，我突然發現我做錯了。”

祂在那一刻清楚地聽到了不知道是路西菲爾還是路西法的心聲：

“我想要堂堂正正地說出來我願意為了天堂、為了世界墮天！”

“我不是違逆的魔王，是祂上帝對不起我！”

神的心靈受到了震撼。

“我不應該無視路西的意願，用那麼慘烈的辦法逼他墮天，更不應該採取捧起彌賽亞的辦法，這樣也傷害了彌賽亞。”

長在土地上的人之祖，最後到底變成了天國的聖子。

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路西希望不在我之下。”

地獄之門上寫著：“在我之前，只有萬古不朽之物，而我亦將永世長存。”

“所以我滿足他的願望，那些罵名與歷史之中的真相，他可以自己去說。”

“他是與上帝並肩齊坐的撒旦，我給他這個機會。”

多明妮婭神情恍惚，下意識地繼續發問：“然後呢？他沒打你？”

雅威一頓。

明妮，你好像對他的怨氣有點大啊。

“路西讓我帶走了你的身體，”趁著多明妮婭的注意力分散，雅威趁機去牽她的手，立志不給天使逃跑的機會，“後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說到這裡，他還不忘給自己洗刷一下，“我的心裡只有你，無論是明妮還是多明妮婭，都是你。”

多明妮婭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拗不過神明的大力。

多明妮婭：……

算了，她懶得和他計較。

“你看，我已經知道錯了，可不可以不要分手？”雅威可憐巴巴地說。

多明妮婭淡定回望：“雅威，變回神靈的姿態。”

雅威：“啊？”

“好吧……”雖然他不懂多明妮婭為什麼要讓他這麼做，但是還是聽了她的話。

明妮不會害他的。

下一秒，聖光乍起，上帝嗖地甩開了多明妮婭的手。

“多明妮婭。”神說。

多明妮婭：“是。”

“不許分手。”

這是言靈。

言靈一出，就變成了無法更改的事實。

多明妮婭卻依舊淡定，她抬頭去看神明，聖光灼灼，可以閃瞎人眼：

“您知道我現在最想說什麼嗎？”

“吾不會聽你的心音。”

祂從來不會像對其他天使一樣去聽多明妮婭的心聲，這是不尊重，多明妮婭應該有自己的隱私。

只要不分手，什麼都好說。

多明妮婭淡淡地說：“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呢，耶和華。”

“我最討厭你了。”

一點都不知道尊重人的神明，最討厭了。

神明的聖光凝固了。

“您都知道去找路西法，給他與您並肩的地位，那我呢？”

“你尊重過我嗎？”

“是，我不過是一個造物，什麼都不如路西菲爾，他是你捧在掌心的光耀辰星，我什麼都不是！”

“你可以隨時抹掉我的記憶，安排我的去處，把我關在神殿裡，我就像是您隨手打發時間的玩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受夠這種日子了！而且你還玩精分！神和雅威簡直是兩個物種！”

多明妮婭一字一頓：“我不想喜歡你了，一點也不。”

神明抬起眼眸：“明妮，你是這樣想的嗎？”

多明妮婭：“是。”

“您是造物主，我是造物，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

所謂的門當戶對，從來都是愛情的基礎。

“我不想要這樣的愛情，太窒息了，太痛苦了。”

即使身份天壤之別，多明妮婭也學不會卑躬屈膝，有愛情的潤滑，神明會容忍她的行為。

當愛情淡化以後，這就是最大的錯誤。

這場愛情，是個錯誤啊……

徹頭徹尾的錯誤……

多明妮婭溫順地跪下來，垂下眼睛，至少……幫了路西法，也不算什麼都沒做。

讓這場錯誤在這裡結束吧。

狗屁愛情，那都是灰燼裡的餘煙。

遠遠看著，烈火烹油；走近一看，到處都是雞飛狗跳。

所謂純真的愛，在神話與童話裡都不會存在的。

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