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傳教之路

時光飛逝，耶穌很快長大，即將開始傳教。

他鄭重地與約瑟和瑪利亞道別，道：“父親，母親，我要去做我父交與我的事。”

瑪利亞答道：“去呀，你去，這是榮耀，你將為世界的救主。”

耶穌就此踏上征途。

他始終沒有記起從前的記憶，只是明白，他要把主的信仰傳播到大地上。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是亞當，亦不知道彌賽亞，只清楚自己是以馬內利，是耶穌。

路上，他禱告神明，從跟隨他的人中，選出來十二門徒，要他們撇下一切，背上十字架來跟隨他。

耶穌說：“不是你們揀選了我，是我揀選了你們，並且分派你們去結果子。”*

“很多時候，我們不能結果子，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清楚蒙召，我們主動地去工作，亂忙一陣，還以為在侍奉。”*

他又向神禱告說：“你怎樣差我到世上，我也照樣差他們到世上。因此，我們只能等候在神的面前，說：我在這裡，請差遣我。”*

於是他與門徒到各地去，將神的恩賜傳播開來。

耶穌目光溫和而平靜，始終都是平靜的樣子，素淡的白袍穿在他身上，他赤腳丈量大地，無論面對什麼，他都是一樣的堅定。

這是地上的聖子。

在傳教之前，在踏上道路之前，他去約旦河接受了受洗約翰的洗禮，然後到曠野去禁食40天。經過苦思冥想 並戰勝“魔鬼的三次誘惑”，耶穌毅然拋棄了做以色列人復國救主的傳統“彌賽亞”道路，而選擇了做一位“受難的彌賽亞”，準備以自我犧牲為代價來救贖 全人類，使人與上帝重新和好。

彌賽亞，受苦受難的救世主。

路上不但有不信他的人類，還有潛藏在暗處的惡魔，或者其他的危險。

他曾無數次命在旦夕。

無數次都被許多人拒之門外。

在大地上人類繁衍多年之後，人們依舊信神，卻不再虔誠。

他們說著信仰，卻做著不敬的事情，七宗罪在暗處肆意蔓延。

耶穌要以自己的受難，來讓人們與神明和好。

這是他的命運。

他是註定的殉道者。

他是註定來人間受難的。

他要以自己的苦難來拯救人世。

他是上帝之子。

主基督。

他的誕生，開啟了新的紀元。

世界就此踏上新的道路。

******

一日。

耶穌與明妮相遇。

明妮此時正在教婦女紡織，她幫助她們織出更好的布，同時又更省力。

她見耶穌自門前經過。

明妮：“以馬內利，我親愛的耶穌，為何不進來？”

耶穌：“未得到主人的邀請，不可隨意進入他人家中。”

明妮：“那我就請你進來，這裡現在是我的住所。”

她為耶穌端來麵包、熱湯，支著臉看他：“我覺得你和之前很不一樣。”

耶穌淺淺笑起來，面對兒時玩伴，他還是比較溫柔的：“哪裡不同？”

明妮：“哪裡都不一樣。”

“你現在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從內而外地在發光。”

明妮說：“聖子彌賽亞，主基督，你的名字已經傳遍了大地。”

耶穌輕聲說：“這是我的使命，我來人間就是為此。”

“你開心嗎？”

“我歡喜，”他說，“我為傳播我主的福音而歡喜。”

明妮也笑起來：“那就好。”

耶穌平靜地問：“那你呢？”

他仍舊沒有忘記幼時在明妮背後所見的羽翼，縱然長大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二對黃金羽翼，明妮…應該是熾天使。

但是天堂的熾天使中，只有加百列殿下是女性，對方並沒有下凡。

所以……明妮應該是新誕生的熾天使，帶著某種使命來到凡間。

就像他一樣。

所以他們才會相遇。

明妮頓了頓，“你非要問我的話……我也不清楚。”

“只不過……”她淺棕色的眼瞳裡泛起微弱的藍光，好像海水在陽光下一閃而過的樣子，“我覺得我來，是來看一個人從人走向神的過程。”

耶穌一頓。

“順便……想要讓某個固執的傢伙也看看。”她說。

從人走向神，飽經磨難，卻依舊堅定不移，那才是最動人的。

只有堅定不移的心才可以做到這一點。

這並不是命運註定的，而是那個人自己的選擇。

他為受難而甘之如飴。

他為挫折而心甘情願。

他為了所有人，也為了自己。

您明白嗎？

這並不是什麼早就被安排好的命運，人也不是被擺上棋盤就無法移動的棋子。

是所有人的熱烈情感推動世界發展。

——我們為了更好地生活，創造工具、養殖畜牧。

——我們為了更好的明天，推翻不合理的統治。

——我們為了父母、兒女、朋友和所有重要的人，心甘情願受難。

這是最珍貴的。

……正像路西菲爾因為滿腔悲憤怒而墮天，成為撒旦路西法。

創世慶典的真相幾乎壓垮了他，是無數隨他一起進入地獄的天使、惡魔們被他打服之後口嫌體正直的臣服、還有……從天堂送來的、每年都有的禮物，這些把路西法從滅頂的絕望中拉了出來。

他不恨同伴，不恨天堂，他只恨神明。

以這份神明的期待的怨恨，擔起撒旦之名。

……也正像從前的亞當，現在的彌賽亞。

他不怨嗎？

他也怨。

路西菲爾好歹還曾經得到過神明真心的寵愛，彌賽亞卻什麼都沒有。他是赤裸裸的工具人，哪裡有用哪裡搬。

凡人早已忘記他，天使不接受他，親人與他再無瓜葛，他被迫承受了整個世界的惡意。

他比路西法還要孤獨。

至少，路西法還有忠心的下屬與同伴。

可是彌賽亞自己化解了這份怨恨。

他心甘情願充當神明的工具人，打磨掉凡人亞當的浮躁之氣，一點點成長為合格的聖子。隻身來到凡間，受難殉道。

命運這個東西，就是個混蛋。

它應該是被人選擇的，而不是來主導人的。

明妮的視線落到了虛空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看這個方向，但是她卻依舊順從了本心：

“就算一定有命運，那也請不要為了命運而命運，該走向那個地步，就自然會走向哪裡。”

“不要為了結果而結果，那樣只會推開所有人，毀滅掉一切。”

……您明白嗎？

這就是我想說給您聽的東西。

清楚地聽到她話語的神明，心頭一動。

這是明妮的目的嗎？

為了……讓祂看懂這些事情？

耶穌：“明妮。”

明妮：“嗯？”

“你的想法，真的很好。”他露出淺淡的笑容。

自從開始傳教以來，他就很少笑了。

這下反倒是明妮不自在了。

剛剛那股莫名的觸動這會兒已經從她心裡散去了，她看著耶穌，說道：“以馬內利，你真的要繼續傳教嗎？我聽說……”

他們都在試圖對付你。

當所有人都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撤掉遮羞布，那他自然會被所有人敵視。

會死的啊，以馬內利。

“我當然要去。”

對方平靜如水：“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走下去。”

“這是我自己的希望，我自己的期待。”

“雖然有神的旨意在，可若是沒有，我也會去做。”

“明妮，你明白嗎？”

明妮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明白。”

“祝你好運，以馬內利。”

今天來輪班看著耶穌的是米迦勒。

他震撼地聽完了多明妮婭和彌賽亞的發言，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剛剛那些話……絕對是在和吾神說吧！

還有彌賽亞……

米迦勒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厲害。

從前是天使過於驕傲，看不起人類了。

這個人，確實擔得起聖子之名。

還有多明妮婭，米迦勒心情複雜，她思考的角度真的和其他同伴不一樣。

在他們都被困在框子中的時候，對方卻能夠跳出去，以一種類似於旁觀者的神明一樣的視角來看問題。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多明妮婭可以和神明談戀愛了。

——他們兩個站立的地方，和他們都不一樣。

從前的路西菲爾，也達不到多明妮婭的思想高度。

米迦勒嘆氣，他自從和其他同伴來輪班看著彌賽亞的時候，就對這個聖子改觀了。

其他熾天使也差不多。

回頭整頓一下天堂吧。

熾天使長下定了決心。

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麼地獄的七宗罪和惡魔來輪班，天堂的熾天使也來輪班的原因。

當然是因為……死對頭都來了，我們當然也要來！

而且就當公費出差了。

天堂那邊戰戰兢兢地看護彌賽亞，地獄這邊樂滋滋地看聖子倒黴，雙方達成了奇異的平衡。

當然，有的時候還是會動手的。

這個時候就看誰手速快了，畢竟……守誓條約還在啊，出手太慢，魔法還沒發出去，自己先倒黴了。

不過大家還是都很樂意來的。

尤其是天堂的熾天使們，天堂真的很無聊。

米迦勒托腮思考，他等會兒要跟著彌賽亞一起走，那多明妮婭怎麼辦？

地獄那邊不會特意針對她，但是也有風險啊。

隨著長大，多明妮婭身上的力量越來越明顯了。

派來跟著多明妮婭的智天使……

米迦勒一默。

彌賽亞到處亂跑就算了，因為他要傳教，多明妮婭你是怎麼回事啊？

就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在一個地方停留一個月以上！

難怪你人間的父母總是愁眉苦臉了。

而且多明妮婭彷彿掌握了奇特的技巧，總是能夠甩開一直跟著她的智天使，她現在可是人類啊！

這到底怎麼做到的！

米迦勒快要愁死了，熾天使一次最多下來一個，還要盯著彌賽亞，他們兩個又不會一起走，沒有辦法兩頭兼顧啊。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他不愁！

******

耶穌再次踏上了遠行的路。

此時他已經30歲。

來到人間的神明冷漠地看著，祂的瞳孔倒映著命運的痕跡：耶穌死於30歲，被門徒猶大背叛，釘在十字架而亡。

就快了。

按理來說，祂應該推動這件事的發展。

耶穌必須在今年死去。

但是……

祂承認自己有被彌賽亞的決心震撼到，也有被多明妮婭的話所觸動。

所以這次就……不動手了吧。

讓祂看看，明妮說的到底對不對。

祂重新返回了天堂。

封鎖神殿，祂用神力構建起過去，恍如時光倒流，在神明的呼吸之中，時間倒退回了創世慶典之前。

栩栩如生的幻境呈現在神明眼前，以祂的力量，構造出足夠真實的“過去”。

此時亞當已經來到天堂。

熾天使們在恆星天忙碌，為著明日的創世慶典。

神於是說：“眾熾天使，前往神殿，吾有話要說。”

於是熾天使都來神殿。

路西菲爾、米迦勒、梅丹佐、別西卜、加百列……

路西菲爾恭敬卻不謙卑地問：“吾神，您召我們前來，有何要事？”

神不言語，展現出世界即將毀滅的景象，答道：“吾為光明創世神，但世界需要光暗平衡才可以繼續發展，否則就將毀滅。”

“吾不可創造黑暗，但光明可墮落為黑暗。吾需熾天使入地獄填補黑暗空缺，誰願前往？”

殿裡一時寂靜下來。

被幻化出來的多明妮婭表情震驚，還有知道內情的拉結爾，一臉懵逼。

路西菲爾不愧是光耀辰星，他第一個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開始追問細節：

“吾神，需要多少熾天使？”

“最少四個。”

“其他階級天使需要墮天嗎？”

“需要。”

“有最少的數目嗎？”

“三分之一。”

路西菲爾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上帝的金瞳注視著他。

路西菲爾從容地跪下來，白衣及地，金髮如瀑：“吾神，路西願往。”

“我為熾天使長，自當表率。”

“路西，若你墮天，不可對外提及光暗平衡真相。”

路西菲爾依舊平靜而從容：“我知。”

這種世界級別的事情，不方便讓整個世界知曉。

“您可以與路西演一場戲，打壓也好，迫害也罷，路西因此墮天，天堂一定有天使願意追隨路西一同離開。”

這樣，普通天使的數量也不用湊了。

“你會恨吾嗎？”

神在問，似乎是在問幻境裡的路西菲爾，也似乎在問外面的路西法。

路西菲爾有一瞬間似乎變成了黑髮黑眼的撒旦形象。

“如果為了世界，哪怕揹負罵名，路西不怨，因為路西知道您沒有拋棄我。”

“但是如果您不告訴路西這些，就逼迫路西墮天，那我就會恨您。”

“路西菲爾”露出彷彿幻覺一樣的笑容：“您明白嗎？”

——您明白嗎？

神明突然想起撒旦幽深的黑眸，沉溺了無數星光。

光耀辰星明亮的光彩，在路西法身上什麼都看不到了。

只有一片死寂。

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