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洪水滔天

路西法正想吐槽一下天堂的管理水平，就突然感覺到有冰涼的雨點落在了臉上。

嘀嗒，嘀嗒。

然後迅速轉變成為了稀里嘩啦，瓢潑大雨傾倒而下。

大淵的泉源都裂開了，天上的窗戶也敞開了。四十晝夜降大雨在地上。*

撒旦猝不及防變成了落湯雞。

即使被淋溼也依舊不減魅力值的路西法輕描淡寫地擦掉臉上的水珠，給自己支起結界擋雨，溼漉漉的衣服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充滿了奇妙的魅力。

和多明妮婭一起下來的雅威：……

啊，路西怎麼墮落之後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翹班和雅威一起來的多明妮婭也看到了路西法，忍俊不禁。

她走過去，笑道：“路西陛下。”

路西法抬眸：“多明妮婭？天堂這麼清閒的嗎？你下界跑得也勤快了點。”

天使不能輕易下界，這是鐵律。沒有熾天使長的批准，任何天使下界都會被罰。

多明妮婭好像沒有聽出來他的挖苦，依舊在笑：“我有後臺。”

路西法一噎。

你在這一點上還真是坦率得不可思議啊多明妮婭。

好吧，這個世界能和神明談戀愛的也就是你一個了。

路西法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多明妮婭的身後：“不和我介紹一下這位嗎？”

雅威裝死中。

多明妮婭側開一個身位：“這是雅威，你應該知道他是誰。”

路西法意味不明：“雅威啊……”

他當然知道，這不就是上帝嘛。

他溫柔地笑起來：“明妮可以讓我和他切磋一下嗎？”

多明妮婭一頓，然後沒有一點猶豫地站到了一邊：“可以呀。”

你自己做了虧心事，就不要怪我了，雅威。

雅威：……

救命啊明妮，你不能見死不救。

多明妮婭聳肩，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雅威僵硬地看向路西法，撒旦幽深的黑眸寫滿了躍躍欲試，雅威眼前一黑，天要亡我啊！

路西法緩慢靠近，看到了雅威的表情，再冰冷無波也阻止不了那份生無可戀透露出來。

撒旦再看一眼多明妮婭不變的微笑表情，深感愉悅。

總覺得自己已經報復到神了呢。

只要多明妮婭還站在他這邊……眼前這位就永遠不可能像從前一樣對他。

雅威努力控制表情：“路西法……”

路西法：“嗯？”

“不知您有何貴幹啊？”

撒旦的鼻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開心，能嗆神明的機會可不多，要好好把握。

雅威看著路西法的黑髮黑眼，有點難以置信問道：“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路西法笑起來：“這不是您希望的嗎？”

他張開雙臂，寬大的黑色長袍翻飛，那就好像是撒旦沒有張開展露的羽翼。

在滿天的大雨中，他是唯一的王。

即使是神靈之身的雅威，也無法在氣場上勝過對方。

撒旦的怨與恨支撐起了整個世界的黑暗。

路西法的悲哀與絕望填滿了整個地獄，九日九夜的墮落，被染黑的何止是羽翼，還有路西菲爾原本純潔明亮的靈魂。

他是整個地獄最邪惡的魔，撒旦墮落的速度一度讓地獄所有人大跌眼鏡，這裡指的是心靈上的墮落。

他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學會了吃喝玩樂、戲弄下屬，再也沒有從前熾天使長的半分影子。

雅威喃喃道：“路西……”

路西法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不許這麼喊我！”

“這輩子，我最討厭這個稱呼了。”

那代表他的過去，代表著路西菲爾。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也代表著他被神毫不猶豫地捨棄掉，即使是為了世界，他也不甘心！

路西法絕不低頭，路西法絕不原諒！

在神明的眼中，他什麼都不是，連知道光暗平衡的真相都不被允許！

您說啊，只要您說，路西菲爾怎麼會不願意墮天呢！

如果他一個墮天，就可以挽救整個世界，那路西菲爾願意，他非常願意。

可是您連告知他真相都不願意，路西法知道真相還是需要透過多明妮婭的好心。

如果多明妮婭沒有說，他就要這樣被瞞在鼓裡一輩子嗎？！

“我就在這裡，你也就在這裡，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說啊，斥責也好，平淡也罷，讓他最後再知道神明的心裡在想什麼？

就這樣打碎路西菲爾留下來最後的、對神明的信仰，或者是路西法在聽聞真相之後：不可避免的慶幸。

……至少，他不是毫無原因地就被放棄。

你看，路西法就是這麼下賤，哪怕恨到了極點，知道一點點真相也會開心。

雅威沉默不言。

大雨傾倒，四周什麼都看不到，只有嘩嘩的水聲，眼前一大片白茫茫的、水的世界。

路西法的質問在這裡是那麼清晰。

他求助似地看向多明妮婭，卻被對方平淡的眼神刺痛了。

明妮，其實也在怨他吧。

他知道，從前明妮雖然不說，但是她很喜歡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是所有熾天使、所有天使共同崇拜的物件，部分天使對他的崇拜甚至超過了對神明的信仰。

雅威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手足無措。

他……要怎麼回答才比較好？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路西法的神情越發冰冷尖銳：“說啊，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雅威：“我……”

路西法開始嘲諷：“你說要是其他人知道他們所信仰的神明就是這樣樣子，會不會氣死在當場呢？”

要你承認錯誤有那麼難嗎？

雅威看著他，嘴唇蠕動：“路西……”

在對方不善的目光下，他勉強改口：“路西法，吾……我瞞著你，只是因為地獄需要一個對我充滿恨意的魔王。”

如果提前說了，那你就不會怨恨我了。

路西法眼角眉梢都帶著譏誚：“然後呢？”

怨恨，他現在就挺恨過去的自己眼瞎的。

相信路西菲爾一定和他有一樣的心情。

多明妮婭旁觀了半天，終於不再置身事外：“雅威，你應該和路西陛下道歉。”

他在等你的道歉。

等你說一句對不起。

無論是什麼原因，捨棄就是捨棄，你丟掉一個最信任你的孩子，明亮的拂曉辰星。

雅威苦著臉，他說不出口。

雖然確實對不起路西，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世界的重要性高於一切。

多明妮婭輕而易舉看出了他的想法，她輕聲問：“雅威，如果有一天，你必須為了世界放棄世界上的所有生靈，你會怎麼做？”

雅威篤定地說：“不會存在這種情況。”

多明妮婭：“這是假設，我只是希望你思考一下。”

雅威想，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為了保全世界放棄所有生靈，他應該會做的吧。

他說：“我會保下世界。重新創造出新的造物。”

多明妮婭：“可是那樣，就不是從前的那些人了。”

雅威：“我可以把記憶也重新放進去。”

這樣就和從前一樣了，記憶就是靈魂的一部分，作為創世神，他有能力保留下所有生靈的記憶。

這下多明妮婭也沉默了。

路西法：“呵呵噠。”

他的腦回路可真是……與眾不同啊。

路西法的怨氣都消失了一點。

畢竟……你總不好和智障計較什麼。

多明妮婭：“那我呢？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我和世界中選一個，你會放棄我嗎？”

雅威遲疑了一秒，神靈的品格使他不會撒謊，在仔細思考之後，他說：

“我會。明妮很重要，可是世界也很重要，只要世界還在，明妮就永遠不會死。”

這是神靈的承諾。

路西法：這個神明沒救了。

多明妮婭這次的沉默格外漫長。

漫長到雅威心裡一個咯噔。

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多明妮婭扭頭去看路西法，笑得花枝招展：“我們一起揍他一頓吧？”

這個時候的雅威最好欺負了。

反正……他又不能殺了她和路西法。

路西法陰惻惻地笑：“好啊。”

等這一天很久了。

雅威目瞪口呆：“等等……不……”

迎面而來的是路西法的拳頭和魔法轟炸，苦於封印，雅威根本沒有辦法發揮力量，路西法的力量本來就接近神明，再加上一個多明妮婭……

多明妮婭看著雅威，感覺自己整個天使都割裂了一樣。

她無力極了。

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讓雅威意識到，他的所作所為真的很過分，無論是對誰而言。

他處理事情，從來不考慮感情和別人的感受，永遠只追求結果。

神靈好像從來沒有感情這根弦。

可是他又確實是有感情的，雖然這份感情淺薄極了，像是冬天落在雪地上的初雪，一拂就散。

在完美無缺的冰冷神性上，這一點感情，明亮得像是冠冕上的寶石。

祂從來都學不會融入世界中，置身事外地看著一切。

可是這樣下去，經年累月下去，神也會受傷的。

那一點感情，讓他也有喜怒哀樂，有在意的人和事，有想要留住的東西。

如果一直按照這個樣子走下去，他會失去一切，因為他永遠學不會珍惜。

世界也會因此毀滅，這次就不僅僅是光暗平衡的問題，還有雅威自己的原因。

多明妮婭累極了，她覺得自己做的全都是無用功，無論怎麼做都動搖不了堅定的神。

她……累了。

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做個無憂無慮的普通熾天使，是不是也很好。

愛上這樣的神，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洪水氾濫在諾亞六百歲這一年，在滿天的雨幕中，無人知道上帝與撒旦、還有多明妮婭在這裡……互毆。

啊，這雨下得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