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石破天驚

神明頭一次認真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

祂是世界的創造者，在這個世界完整地從祂手中誕生之後，自然而然地祂就懂了世界的發展規律。

有的時候，命運從一開始就被寫好。

就像俄狄浦斯的悲劇一樣，知道或者不知道未來，對命運本身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俄狄浦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父娶母，這既是他父親得到語言拋棄他的結果，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就像沙利葉與阿娜爾。

沙利葉誕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在星軌上被寫好了，無論神有沒有推動阿娜爾與他見面，沙利葉都會墮落。

就像路西菲爾……

最明亮的辰星在神靈手中發光的時候，路西菲爾的靈魂依舊在一團光裡的時候，他的命運就被寫好了。

這種命運是他們生來就要承擔的。

是神靈也沒有辦法改變的。

所以祂之前，對刻意告訴阿娜爾去坑沙利葉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對推莉莉絲出去給亞當做妻子也沒有什麼感覺。

莉莉絲也屬於那種擁有特定命運的生靈之一，她註定成為地獄的夜之魔女。

烏列爾也註定會墮落。

……雅威抱著書思考，祂一共就創造了這麼幾個熾天使，怎麼感覺到後面會跑掉一多半呢？

祂做錯了嗎？

神想，沙利葉剛剛在心裡對祂哭呢。

無所不能的神第一次感覺到了悶悶的情緒，祂難得地不知所措。

明妮在就好了，她會安慰我的。

神明下意識地再次看向了多明妮婭在的地方。

多明妮婭依舊頂著獅子頭顱到處亂晃，她知道別西卜帶著智天使們迴天堂了，也就不擔心他們了。

來都來了，不好好逛逛地獄怎麼行呢？

而且她本來就是抱著目的來的。

多明妮婭像是開啟了某種神奇的開關，在地獄裡找到了不少趣味。

哦，你說天堂的戰場啊？

那麼多熾天使頂著，還有神在，不會出事的。

而且……多明妮婭蹲在角落裡，悄咪咪地和做賊差不多。

巴爾、梅菲斯特、阿娜爾等等這些比較強悍的大惡魔都在這裡，在天堂那邊的熾天使們應該可以應付的。

她現在心如擂鼓，隱身在惡魔的附近，聆聽他們的對話，多明妮婭有預感，應該可以聽到不少勁爆的東西。

雅威：……

明妮，你怎麼看上去有一點猥瑣呢？

你的禮儀是被這群惡魔吃掉了嗎？

惡魔們完全沒有感覺到多明妮婭的存在，他們圍坐在一起，卻保持著不小的距離，分散而又集中。

分散是因為，捱得太近會打起來；集中是因為，隔音結界也就那麼大，太遠就沒有效果了。

多明妮婭正好踩在隔音結界的邊緣，保持著既可以聽到聲音，又不會被發現的距離。

作為惡魔的領頭羊，巴爾率先開口：“最近戰場上的情況怎麼樣？”

惡魔們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回答巴爾的問題。

你怎麼不自己看呢？

他們通通都在心裡翻白眼，惡魔沒有天使那樣階級分明的觀念，他們服從與巴爾，認他為第一，不過是因為他最強而已，至於像天使那樣下級對上級的敬畏與服從，惡魔可沒有這些玩意。

實在沒有誰說話，巴爾的臉開始臭了，拜蒙咳嗽一聲，做了這個好人，說：“就那樣，弱小的惡魔死了不少了，下三層地獄都快空了。”

拜蒙是很早之前從天堂墮落的智天使，力量達到了大惡魔級別，所以坐在了今天的會議上。

巴爾斜睨他一眼，看向那群不吭氣的傢伙，拍桌子：“看看人家！”

梅菲斯特直接笑出了聲：“巴爾，裝什麼裝？想說什麼直接說吧，繞什麼彎子，浪費口水。”

梅菲斯特，狡詐多變的代名詞，最喜歡引誘天使墮落、看人性的掙扎與變化，他的力量也許不是在座最強的，但是心眼絕對是最多的。

不過很顯然，他現在也不想和巴爾玩什麼文字遊戲了，大家今天看上去都沒什麼耐心的樣子。

廢話，和天堂打了這麼久，這次本來和往常一樣開戰就好了，結果巴爾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和天堂死磕，把惡魔大軍帶到了天堂之門和第一重天。

說起這個大家還是很佩服的，畢竟他們可做不到這一點，巴爾這個地獄第一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但是！

你要和天堂死磕你自己去啊！

幹嘛帶著他們，在座的大惡魔手底下基本都有軍團和下屬被困在了第一重天，想也知道，這些惡魔去了天堂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平白無故損失一大批屬下，沒有誰的心情會好。

而且巴爾開戰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要拉一個熾天使墮落氣死上帝，結果呢？

仗都快打完了，這件事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魔龍貝希摩斯直接開口嘲諷：“是啊，巴爾，你不是說的要拉那個什麼……多……婭墮天，你做了嗎？”

多明妮婭：……？

這個名字，我嗎？

巴爾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他渾身的肌肉鼓起，目露兇光：“你們都給我閉嘴！誰說老子什麼都沒幹！那個熾天使身上被放了黑暗種子！”

多明妮婭：……

多明妮婭：？？！

黑暗種子？

她身上有黑暗種子？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黑暗種子，是地獄深淵中生出來的魔鬼花死去之後留下的種子，魔鬼花算是一種特殊的惡魔，會像正常的植物一樣生長，不過它的營養不來自於陽光和土壤，而來自於被捕食的惡魔。

它死去之後留下的黑暗種子，具有極強的侵蝕與浸染能力，可以汙染光明生靈使其墮落，這種墮落是不可逆轉的、直接作用於靈魂的。

而且被黑暗種子影響墮落的生靈，神明的光明洗禮都就不回來。

多明妮婭心裡一涼。

默默圍觀的神明：……

祂悄悄用神力檢查了一下多明妮婭的身體，然後鬆了一口氣。

祂差點忘記多明妮婭其實不算是真正的熾天使了，她自己天生具有的力量就可以化解掉黑暗種子。

多明妮婭是世界意志的化身，所以世界上的東西當然不能對她造成什麼傷害。

祂放下心來，然後把敢打多明妮婭主意的巴爾放到了心上。

造物主：記仇ing

多明妮婭按下心裡的不安，仔細去聽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依舊是梅菲斯特：“說什麼呢？那個叫多明妮婭的天使根本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多久，你什麼時候下的黑暗種子？”

“別是在撒謊吧？”

雖然惡魔說謊都是非常常見的事情了，但是他們自己還是很鄙夷說謊的傢伙。

一個個滿口謊言，卻都希望別人句句真話，惡魔的道德，主打一個雙標，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嗯，可以說非常符合地獄的畫風了。

巴爾看上去想掐死他：“老子在天堂有臥底！就是她那個副官！”

多明妮婭：！！！

阿撒茲勒是地獄臥底？

天哪，這瓜也太刺激了，雖然一直覺得阿撒茲勒有點不對勁，但是他居然真的是臥底嗎！

那也就是說，黑暗種子是阿撒茲勒放在她身上的。

多明妮婭仔細回想了一下從前發生的事情，感覺……好像沒有發生事情可以讓阿撒茲勒對她下手吧？

她的感知力有差到這種地步？

造物主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了剛和別西卜回到天堂的阿撒茲勒身上。

阿撒茲勒：背後一涼。

拜蒙對這種事情比較敏感，聞言提問：“多明妮婭的副官……阿撒茲勒吧？你怎麼唆使他背叛的？”

拜蒙從前也是天使，對天堂的天使瞭解比在座的多出不少。在他的印象裡，阿撒茲勒的信仰不一定真誠，對天堂的心卻一定是真的。

這個傢伙做夢都想爬到只有熾天使才能擔任的天使長職位上去，怎麼可能背叛天堂呢？

拜蒙心想，當然，質疑一下巴爾就好了，告訴他更多的虧本買賣拜蒙才不做呢。

巴爾坐回座位，從他的表情顯然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還是很自豪的：“我只是請他幫了個小忙，他不知道那是黑暗種子。”

很好，破案了。

多明妮婭想，阿撒茲勒八成是和惡魔交換了什麼東西，然後被坑了。

只是這個坑是她踩而已。

副官啊……有點難搞。

多明妮婭還挺喜歡阿撒茲勒的，別的先不說，對方工作的效率和對工作的態度真的很好，給多明妮婭的印象一直是嚴肅、謹慎、上進這些詞語。

難怪他會主動申請來地獄了，估計是知道自己不會被汙染。

等等，多明妮婭發現了華點，阿撒茲勒不會是為了獲得這個讓他在地獄不受魔氣浸染的東西而帶黑暗種子的吧？

那這，可真是被坑慘了。

天使守則第一條，不可以相信惡魔嘴裡的一句話。

很顯然，阿撒茲勒忘記了這一條。

貝希摩斯不耐煩地衝他們說：“行了，別說那個天使了，我就想知道這個仗還打嗎？天堂那邊的訊息說那位醒了。”

那位，指神明，不可直呼祂的名，地獄又不想安分地喊祂的封號或者尊稱，乾脆就用代詞指代了。

說的時候指指天空，所有的惡魔都會瞬間秒懂。

很顯然，每個惡魔都有自己的訊息渠道，在天堂的間諜只多不少，指望他們互通有無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在這種場合才可能說那麼一兩句。

……天堂在地獄也是有間諜的，別看烏列爾鐵面無私，但是他會從犯錯的天使裡挑幾個，刻意放他們墮天，只需要向天堂傳達地獄惡魔的動向就好。

這波可以說是，大家都有，皆大歡喜。

巴爾瞪他：“你覺得打得下去嗎？”

梅菲斯特精準吐槽：“那你折騰這一圈做什麼？”

又是找間諜，又是黑暗種子，又是發兵去天堂第一重天，這不白費工夫嗎？

拜蒙說了個冷笑話：“巴爾，你不會是天堂派來的間諜吧？專門拉高一下地獄本來就居高不下的死亡率。”

巴爾：……

啊啊啊這群混蛋！

他再次憤怒拍桌子：“誰說老子擺用功？馬上就有一個熾天使墮落了！”

這才是他折騰一圈的根本目的。

“誰？那個多明妮婭嗎？”梅菲斯特饒有興趣地問。

巴爾冷靜下來：“不是她，是沙利葉。”

其他惡魔都驚訝了：“沙利葉？權天使長沙利葉？”

巴爾看向了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阿娜爾：“這件事，阿娜爾解釋比較好。”

阿娜爾無辜被cue，有一點無語。

她說：“我不知道。”

雖然她確實和沙利葉有聯絡，但是沙利葉想做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這邊惡魔們開始討論沙利葉，多明妮婭的腦子已經被震驚刷屏了：

沙利葉要墮落！

沙利葉是叛徒？

啊啊啊怎麼是沙利葉！

臥槽，這可真的是驚天動地的大瓜，能把天堂點炸的那種。

……神明知道嗎？

雅威：謝邀，不止是你在聽牆角，我也在。

明妮，你真該感謝我，要不是我幫你加強了隱身魔法，你早就露餡了。

多明妮婭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停留了，這群大惡魔都快打起來了，他們地獄的保留特色就是聊著聊著打起來嗎？

多明妮婭不是很懂。

但是她知道自己得立刻返回天堂告訴其他天使這個訊息，無論是真是假，都應該說出來。

不管他們信不信，大概是不會信的吧？沙利葉看上去就不是那種天使。

……

好吧，她宣佈自己收回前言。

圍觀的造物主：明妮有點背啊，回個天堂怎麼就遇到了去地獄的沙利葉呢？

那麼大的地方和那麼多條路，你們到底怎麼撞上的？

多明妮婭迎面和沙利葉撞上了，因為要回天堂，所以多明妮婭終於解除了獅子頭的魔法，變回來自己的樣子。

於是沙利葉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一幕多麼熟悉 沙利葉想，就像他發現自己被阿娜爾騙了以後迴天堂那次一樣，也是遇到了多明妮婭。

“多明妮婭。”他笑著和她打招呼，原本金色的長髮，髮尾已經變成了黑色，這種黑色還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沙利葉原本清澈的眼眸，也漸漸像滴入了墨汁的池水，從底部顯現出漆黑。

多明妮婭心徹底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