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審判

審判天使烏列爾大概是熾天使里人緣最差的那個了。

他日常總是冷著臉，身上總帶著揮之不去的寒意，所有的天使都會對他避而遠之。

很簡單，哪怕是熾天使，也是害怕進監獄的啊！

烏列爾總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好像誰欠了他錢一樣。

——其實是因為累，烏列爾是座天使與力天使長，也是天使監獄長，偶爾還要親自出馬去抓犯禁的天使、清掃不信仰神明的異教徒。

堪稱熾天使裡的勞模。

一天天累的要死，哪有心情笑？

不過烏列爾因此得以冷靜地站在一邊觀察著天堂。

他是審判天使，日常所見都是犯禁的天使，他們有的背叛了信仰，有的被惡魔引誘，有的觸犯了戒律。

天使監獄裡總是哭泣、哀嚎不斷，沒有一日安寧與平靜。

烏列爾的心，在這些年的日子裡早就磨出來了。

他有的時候看著監獄裡苦苦掙扎的天使，心裡也滿是不解。

一般被羈押在監獄中的天使，基本都在墮落的邊緣。

比起在監獄中受罰，凡間和地獄更適合他們。許多的天使一開始並沒有墮落的想法，而是在日復一日的刑罰中改變了信仰。

而一旦天使監獄中的天使完全墮落，就會被監獄長處死。

這不就是逼著天使們去死嗎？

烏列爾想。

至高無上的造物主在想什麼？他不懂。烏列爾只知道遵從神明的命令，不再去思考更多。

悠長的歲月裡，烏列爾早已心如鐵石，不再動搖。

他以為這次就是和往常一樣的工作，沒想到遇到了多明妮婭。

倒不是遇到半失蹤狀態的同伴有什麼不好，而是……

烏列爾默默瞅了一眼多明妮婭，懷疑的不得了。

她來做什麼？而且她不是沒有記憶了？

上次開會吾神還特意交代別管多明妮婭和那個新生天使雅威。

烏列爾總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多明妮婭趁著雅威不在，來堵烏列爾，自然不會是來單純敘舊的。

烏列爾，審判天使，作為監獄長，他知道的東西不一定有智慧天使多，但是他對於天堂的刑罰一定很瞭解。

多明妮婭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那個“流放”之刑。

而且，她真的、真的，非常想找到自己的過去。

烏列爾握緊手裡的劍，言簡意賅：“有事？”

因為飛行速度不同的原因，座天使軍團還在後面沒有趕來，他暫時不急著進城。

而且多明妮婭為什麼在凡間逗留、以及那個新生天使的事情，烏列爾也很好奇。

多明妮婭微笑著靠近：“烏列爾來這裡是做什麼？”

烏列爾：“……清洗。”

多明妮婭一頓。

她那空白的腦子裡自然浮現出了相關的印象：血腥、暴力和哭喊。

烏列爾：“巴別城信奉邪神。”

多明妮婭：“難怪我感覺到了黑暗氣息……”

她靠近烏列爾，問：“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呢？”

烏列爾感覺到有一點奇怪，但是說不上哪裡奇怪。

他頓了頓：“很快。”

也許下一秒就會開始。

所以你趕快離開吧，多明妮婭。

多明妮婭垂眼思考了一下，她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安靜地過分了。

烏列爾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

以他對多明妮婭的瞭解，她不應該這麼安靜。

不只是多明妮婭，其他天使來了也不會是這種平淡無奇的反應。

天使都愛好和平，所以審判天使才被敬而遠之。

“要進去看看嗎？烏列爾。”多明妮婭對他說，“總要看看他們為什麼去信奉邪神吧？”

“你以前從來不會進去看看，這次看一眼吧。”

烏列爾久違地陷入沉默。

雖然他一直都是寡言的，但是不想說話和沉默是不一樣的。

——他當然進去看過。

但是在烏列爾發現他們除了用羊羔和穀物做祭品外，還用了小孩子。

他的怒火一下就被點燃了。

從此以後，烏列爾但凡遇到這種任務，都不會去看的。

他知道里面也許有無辜者，知道有人不應該為此死去。

但是……

審判天使沉默無聲，裡面沒有誰無辜。

多明妮婭還是太天真了。

烏列爾定睛去看她。

也許是因為多明妮婭是熾天使裡唯一沒有職務的，她沒有接觸過更多的事情，總是天真而快活。

要知道，即使是純潔的天堂，天使長也不是很簡單的工作，因為天使的數量很多，九重天堂數億天使，產生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多。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並不是只存在於地獄的東西，不過是天堂的情況會好一點罷了。

其他的熾天使都沒有多明妮婭這麼天真。

不過烏列爾還是說：“好。”

天真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從前多明妮婭無憂無慮，是因為她是熾天使最小的那個，又被吾神偏愛著。大家都公認，除了路西菲爾，神最喜歡的就是多明妮婭。

但是從多明妮婭莫名從天堂離開，又出現在人間和雅威同行之後，烏列爾和其他同伴都敏銳地感覺到了神明的態度改變了。

祂似乎……放棄了多明妮婭。

畢竟神明全知全能，祂要是不想，誰也沒辦法對多明妮婭做什麼。所以她消失的記憶很大可能是吾神動的手。

無論這是不是真的，多明妮婭的處境都顯然不太妙。

她不應該再這麼天真下去了。

而多明妮婭，並沒有察覺到烏列爾的良苦用心。

她只是很悲哀，莫名的悲傷。

信仰很重要，但是生命不應該更重要嗎？

世界是隻有一個創世神，哪怕地獄並不是由祂創造的，祂也依舊對它有掌控權。

天使信仰祂，人族、精靈、龍族以及祂創造的其他種族也信仰祂，這很正常。

但是即使是至高的主宰，也不應該要求所有的生靈都信仰祂。

世界一旦誕生，脫離神明的掌心開始自己發展，它就不是神捧在掌心的玩具。

它是世界，是所有生靈的世界。

多明妮婭不認為巴別城的人信仰邪神有什麼不對，她也不認為烏列爾清洗異教徒的行為有什麼不對。

分別從他們兩邊出發，都是可以理解。

她只是很傷心，非常難過。

大家都沒錯，那錯的是誰呢？

明明最至高的，應該是生命，而不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