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噁心眼神

蕭瀟出了門本想去村委會一趟，後面思考了一下買了箱牛奶轉道去了肖平家。

肖平是肖家村最早一批出去務工的人，剛開始是在首都，後面輾轉去了沿海一帶，發現在那裡打工比在村裡種地強，不僅靠自己起了樓，還攢下了兒子的彩禮錢，買了輛小汽車，算是村裡先富起來的那批。

村裡的人發現他家過得越來越好，便也起外出務工的心思，可是卻不知道深淺，所以村裡有人要出去務工都會請肖平帶一下。肖平發現做勞務中介比進廠打工更賺錢，更輕鬆，索性專職幹這個了。好在都是一個村的，大家知根知底，肖平還算有良心，沒坑村裡人。

馬上就要放暑假了，一大批學生將會成為工廠的新鮮血液。

“肖平叔，吃了嗎？”蕭瀟一看肖平正坐在門口抽菸，揚起笑臉就打招呼。

“喲，是招娣呀，你這是幹什麼，來就來還提牛奶做什麼？”肖平客氣道。

肖平掐掉煙，迎了過來，有一種驚喜的熱情，似乎在等著蕭瀟來找他。

“叔，我想去外面務工，不知道怎麼辦，您見識廣，教我一下。”蕭瀟把牛奶放在門口，沒注意肖平的神色。

聽蕭瀟這麼一說，肖平心裡有底了，也不兜圈子直接問：“跟家裡說了嗎？”

蕭瀟老實回答：“沒跟家裡說，您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和我爸的脾氣，您給我爸說道說道，我是真想給家裡減輕負擔。”

蕭瀟聽村裡的大爺大媽說過，肖大雷早些年是跟肖平混的。兩個大小夥子年齡相仿，都剛新婚不久，都想外出闖蕩，一拍即合，便帶著老婆一起去首都京市務工。

但是剛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肖大雷的右腿沒了，有說是在工地上摔的，有說是出了車禍。

又聽說林月草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因為她懷孕了，孕相不好又經不住事，是生完孩子後回來的。

肖平聽蕭瀟這樣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唉，你爸怎麼樣了？我等會兒去看看他。”

“好的，我回去跟我爸說一聲。”蕭瀟一聽就知道這事有譜，“叔，那我先回去了。”

“招娣呀，慢點兒走，把牛奶提回去。”

“不用了，家裡留著喝。”

“你嬸他們沒回來，就我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愛喝這東西，你提回去吧。”

這邊蕭瀟和肖平還在互相客氣，那邊村幹部們開始分割槽挨家挨戶上門通知去村委會開會。

肖平家是村支書親自過來通知的。

“招娣，你也在呀。”

“書記好，我找肖平叔有點事，現在要回去了。”

“剛好，你回去讓跟你爸說八點半到村委開會。”

上輩子蕭瀟遇到村支書他也是這樣說的，但是蕭瀟那時候沉浸在林月草虛假的誇獎中，只點了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沒問是什麼事。

蕭瀟忙接了村支書的話問：“我能問問是什麼事嗎？我爸問我了我好回去跟我爸交代。”

“你跟你爸說賠償款的事就行。”村支書回，說完就不管蕭瀟了。

“這個賠償款真要下來了？別又是空頭支票。”肖平一聽賠償款的事，也是很重視，“都拖兩三年了。”

“這次是真的，而且還有新政策，我跟你說……那什麼，招娣，你還沒走呀。”村支書尷尬地笑了一下。

“書記，肖平叔你們能不能去我家跟我爸解釋一下，因為都拖這麼久了，我怕我爸不去開會，還有就是他的腳…就是能不能去家裡通知一下我爸。”蕭瀟請求道。

肖平和村支書對視一眼， 雙方眼裡盡是無奈。

“去吧，反正都是要說的，給大雷行個方便，我剛好也就看看他。”肖平答應了下來，村支書也就不反對了。

到了家門口，蕭瀟趕緊先上前一步，大喊提醒，生怕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

“叫什麼叫，叫鬼呢。”林月草從廚房出來指著蕭瀟一頓罵，“飯也不做，衣服也沒洗，去哪裡鬼混了。”剛想上手打，就看到後邊兩個人過來，臉上的笑立馬就堆起來了。

“你們怎麼過來了？”這句話是對著肖平說的，林月草還脈脈地看著人家。

“有點事，大雷在嗎？”但人家不領情，愣是不看她一眼。

這裡面有故事，但蕭瀟不想聽，只求別壞事。

“在呢，剛起來。還沒吃早飯呢，我在做，到這吃吧。”林月草轉身回了廚房，還不忘把蕭瀟叫上，“招娣過來搭把手。”

蕭瀟理都不理她，將人帶進正屋，肖大雷會在那等吃早飯。

肖大雷這個人只在乎三樣東西——他自己，兒子，錢。

小的時候，他對蕭瀟是不在意，只要蕭瀟不惹事，不惹他，他就當沒蕭瀟這個人。

蕭瀟哭鬧吵著他了，他一句話不說就把蕭瀟往屋外一扔，任憑哭鬧，可怕的是他會當著蕭瀟的面用棍子打林月草，而更可怕的是林月草挨完打之後會虐待蕭瀟。

幾次之後，蕭瀟就怕了，再也不敢哭，不敢鬧了。

林月草像是找到了發洩的方式，只要在肖大雷那裡受了氣，就打蕭瀟，邊打邊罵“小賤人”。

蕭瀟不傻，多了就借要幹活兒躲出去，可是早晚還是要回的。

等蕭瀟再大一點的時候，肖大雷看蕭瀟的眼神不一樣了，蕭瀟不知道那代表什麼，直覺告訴她要避開逃離。

可是，她能逃到哪裡去呢，她沒讀過書，沒出過村子，她害怕極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開始試著討好林月草，希望能得到庇佑。

人的大腦真的很奇妙，那些被蕭瀟刻意壓制選擇遺忘的記憶，反而在她重生之後開始時不時的冒出來，不斷放大，不斷清晰。

林月草發現了肖大雷對蕭瀟的意圖，隨之而來的是謾罵和巴掌，那是她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念頭。

但是肖大雷制止了林月草，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林月草開始有意識地親近蕭瀟，給了蕭瀟虛假的母愛，讓她放鬆了警惕。

那時的蕭瀟無法分辨，她和行走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樓的人一樣，以為抓住了希望，便義無反顧地撲了過去。

林月草跟她哭訴自己的不容易，要她體諒她原諒她，更重要的是要她幫忙照顧肖大雷。

這些哭訴真是可笑極了，現在想想不過是他們覺得自己逃不出去，又不想傳出不好的名聲，怕硬來會鬧起來，畢竟在村民的眼裡她是林月草和肖大雷的女兒。

他們試圖用親情感化蕭瀟，想讓她主動獻身。事實上，他們成功了一半，上輩子她確實體諒林月草的不容易，渴望得到林月草的認可。

但是對於肖大雷，她只有恐懼。即便每次在林月草打罵她時， 肖大海總會出來制止，幼年時的恐懼讓她抗拒接近他，甚至覺得那種惺惺作態比林月草的母愛還要虛假。

蕭瀟一進屋就注意到了肖大雷看自己的眼神，跟上輩子一樣的貪婪噁心。

“來客人了。”蕭瀟說完便出去了，蹲在門口聽他們談話。

先是村支書說明來意，和上輩子一樣的補貼政策，肖大雷心動了。

“招娣還沒有戶口，她能不能單獨一個戶口？”肖大雷問村支書。

“你沒給招娣上戶口呀。”肖平驚訝道。

“小丫頭片子上什麼戶口，沒功夫給她弄。”肖大雷看著比自己過得更好的肖平陰陽怪氣道。

村支書也有心幫扶一下，這一家子殘的殘，弱的弱，便答應了下來：“可以，反正她沒戶口，我幫著運作一下。”

“那什麼時候能好？”肖大雷問。

“兩天後你讓招娣去村委會拿。”村支書回道。

蕭瀟聽到村支書答應下來，心就放下了，她可以規劃一下逃跑路線了。

“還有事嗎？沒事了你們就走吧。”肖大雷開始趕人。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肖平不能接受自己以前義氣懂禮的兄弟變成現在過河拆橋的人。他回回來回回被趕，也就算了，人家村支書剛答應幫忙，怎麼也要給說聲謝謝吧。

肖大雷冷笑著回：“我什麼樣也輪得到你來說，不就是有幾個錢嗎，回來了就到我家來炫耀，你知道你是不是來看我的。”

說著便要把肖平提過來的東西扔出去。蕭瀟一看情況不對怕波及自己，趕緊去廚房找林月草，跟她知會一聲要出去做工，不等她回應，就躲出門了。

林月草也沒空管她，聽到聲響就急忙跑去勸架了。

林月草的加入不僅沒讓這事平息，反而更加激烈。

拿著柺棍無差別攻擊的肖大雷，被推倒在地的林月草，滿臉氣憤的肖平，和兩頭勸的村書記，但碰一鼻子灰的村支書。

最後，以肖平的一句“我再也不會來了”收尾了這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