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欺上瞞下

“大人，給點吃的吧，求求你們了。”一個婦女趁著官差轉身，她立刻撲上前，哀求著抓著孫瑾寧的裙襬。

有人上前，其他人也撲上前，男的女的，孩子都圍上來，都想抓她們的衣服，企圖獲得注意，能率先得到吃的。

官差見狀，揚起鞭子又上前，對著那些人打下來，可是這些人善於觀察人的臉色，看得出孫瑾寧眼中的憐憫，便更加賣力的祈求，即使被鞭子打，也不會散去。

來這的人太少了，有善心的更不多，他們在這就是等死，什麼都被吃了，再熬下去，他們真的撐不住了。

燕北政當即呵斥官差，“住手！”

孫瑾寧卻拉著燕北政避開這些人，不是她沒有愛心，她身上確實沒有帶吃的，但她看見這些人的眼睛不對勁。

眼底腥紅，佈滿血絲，一個個身上的病氣重，但不是飢餓形成的，更像是患上疫病。

官差將他們驅散後，轉身對燕北政道，“兩位，我勸你們還是趕緊走吧，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孫瑾寧皺眉，“請問，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疫病？為何這麼多屍體。”

“這裡就是疫病死掉的人拉來這裡處理的地方，那些人，都是患上疫病被送來這裡等死的，死了便直接燒。”官差解釋道。

孫瑾寧聞言看向燕北政，顯然他也很震撼，完全不知情，知道蜀州正在經歷旱災，朝廷也派了人送糧過來，安置災民，其他幾個州城也在接收流民。

一直覺得，災情不嚴重，卻沒想到，這裡如同地獄。

“倉鎮的負責人在哪？”燕北政問。

官差找了找，而後在那邊看見一個戴著面罩的中年老頭正在挖地，燕北政當即上前。

“你是王忠？”燕北政問。

王忠轉過頭，看著眼前穿著華麗的二人，打量一番，手中的動作沒停下，繼續忙活，道，“二位是走錯路了吧，前面兩條路，左邊是去明城，右邊去幷州上官道，這裡不適合你們待著，趕緊走吧。”

“這裡怎麼會這麼死人？”孫瑾寧問。

“這裡是被放棄的地方，大官們都跑了，這裡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身患疫病，等死的，看，又送來一批，每天都來，我們得不停挖坑，或者燒，不然臭味難聞啊。”他嘆氣著，看著那邊的馬車又車來一車子的人。

活的人坐在死人身上，雙目無神，滿是絕望認命。

孫瑾寧心裡震撼，這才想通了為什麼師父要讓燕北政來送這些物資，是要他親眼看看這場面，真實體會這裡的絕望。

“那朝廷不管你們嗎？”燕北政有些不敢相信。

王忠聞言冷哼一聲，呵笑道，“這裡的一切，又怎麼可能衝破層層阻礙，上達天聽，即使上報，又有誰在意這些人的死活呢。”

這裡就是被放棄的地方。

孫瑾寧嘆氣一聲，上前道，“王鎮長，這位是襄王殿下，我們這次來，就是救濟災民來了。”

王忠一聽，放下了鋤頭，詫異的看著兩人，但看兩人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帶，嗤笑一聲，諷刺的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又重新拿起鋤頭繼續挖地。

孫瑾寧知道，他不相信他們。

“我們的確是來這裡賑災的。”孫瑾寧解釋道。

“如果你們只是來這裡例行辦事，只要我活著，我便會向上頭說，你們確實送來物資了，東西也收到了，我呢，也還要忙，不然今日埋不完這些屍體，我不會告狀的，你們請放心。”

這下他們明白了，朝廷或許送了物資，只是被吞掉了，還要欺上瞞下，逼著他們幫著隱瞞。

孫瑾寧拿出解毒丸，給燕北政，讓他先吃下，隨後，走向王忠，道，“這是襄王，我們這次就是運來糧食和藥物，支援倉鎮的，你把你知道的，和這裡的情況向我們如實說來，襄王不會姑息任何奸佞小人。”

王忠聽完這話，愣了半響，好一會兒後，他才立即跪下，竟然哭了起來，匍匐在地上，什麼也說不出來，而是釋放一般的痛哭流涕。

邊上一同處理的官差和村民見狀，都停下動作，往這邊走來，王忠這才起身向大家道，“大夥們，我們有救了，皇上沒有放棄我們，這位是襄王殿下，他就是來救我們的人啊。”

大家一聽，當即歡呼起來。

燕北政趕忙上前，安撫大家，道，“大夥，物資正在來的路上，不出半日，就會送來這裡，我們稍安勿躁。”

說著，他看向王鎮長，道，“王鎮長，你向我說說，這裡的情況吧。”

王鎮長頓時神色變得為難，也僅僅一瞬，便再次抬頭，豁出去一般，道，“王爺聽了，可別覺得我說謊。”

“你說。”

王鎮長咬牙，帶著他四處走，看盡這片土地的絕望一幕幕。

然後緩緩道來。

“半年之前，我們這個小鎮也不是這般光景，還有幾口井出水，來這的流民不多，其他地方的流民幾乎都是去了明城，那會在明城門口全是四方的流民災民，知府卻不肯開城門，每日就施粥一次，每次只有小部分得到了沒有米粒的粥水，餓死不少人在城門口，引發了疫病，知府便下令將患有疫病的人全部原地絞殺，患有疫病的人只能四處逃，一部分就來了這裡。”

說著，王忠嘆息著，繼續道，“那些人來了這裡後，我們不知道患有疫病，便傳染了一部分人，縣長知道後，便帶人跑了，也讓人封鎖了這裡，我們沒有東西吃，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知府大人將那些患病的難民都抓來這裡，本地的人也被傳染，健康的都逃了，上面派來的物資，都沒有用到這裡，至於在哪裡我不知道，但每每派人來這問，都是走過場，物資從不見，送來的人都丟在這裡等死，每天都在死人，我們除了埋了什麼也做不了。”

孫瑾寧走上角樓，看著下方四處升煙，燒的，都是一具具屍體，滿目狼藉的土地，坐滿了絕望等死的人。

沒想到天元國作為列國第一強國，竟然還有這樣的人間煉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