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家

“那我呢！我能操心嗎？”

不遠處忠厚的聲音帶了幾分威嚴，眾人回頭看去。

“里正？”

“里正，您回來了？”

“咱們就看看里正怎麼說！”

“里正來了，聽里正的！”

“里正爺爺，你可給我們做主啊！”

江明星一見到錢正旺的面，便跪下了，她身上全都是灰土，臉上也是血和土的混合物。

江明月畏畏縮縮的躲在江明星的側面一些。

把自己臉上的傷露出來，還不忘了把江大山的慘樣兒暴露，拽著宋蘭花的手，渾身顫抖。

“三爺爺！”

江明月哆嗦著喊了句，眼淚吧嗒吧嗒掉著。

錢正旺的心被人狠狠揪了把，這倆孩子都是好孩子，只可惜了，一個傻，一個帶著胎記怪嚇人 ，爺奶不待見，爹孃老實，還總被叔嬸子欺負。

平日裡，要不是他時常看顧，也活不到現在。

如今，江家人趁著自己出門，竟幹起了買賣人的勾當！

簡直不要臉，喪心病狂！

錢正旺心裡憤恨，但也慶幸老天開眼。

“那李員外都死挺了！你的算盤打錯了！

老三家的，做人不厚道，可是要遭天譴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都知道，錢正旺的閨女家在縣上有些本事，訊息可比這個吳春英來的多。

現在他這麼說，眾人替江老大家鬆了口氣。

“錢三叔何苦蒙人呢，我…”

眼看著此事落空，吳月英怎麼甘心相信，她只當是錢正旺扯謊。

“放屁！我蒙你？我閨女的小叔子就是開藥鋪的。

前三日李員外就停了藥，不管不顧了。

她大伯哥家更是開壽材鋪的，早前預備下的，這就用上了！

我蒙你？

我找人捆了你，送去縣衙，你順道去上柱香好了。

買賣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叔，他們是自願的，這是門親事，可不是買賣人，我大哥…”

見錢正旺有理有據，吳春英嚇的哆嗦著嘴硬。

“閉嘴吧你！此事作罷，我便不與你追究，但往後若再生事，我定不輕饒你們！”

錢正旺見那王月芳婆媳二人畏畏縮縮的暫時是不敢生事了，上前扶起江明月姐妹。

“明星明月啊，好好照看你爹孃 ，有事去找三爺爺！三爺爺必定給你們個公道！”

“三爺爺！”

見此，江明星再次跪下磕頭，順帶著江明月一起。

兩姊妹眼淚噼裡啪啦的掉，哭的周圍人心裡疼。

李香蘭哽咽，“這倆孩子，那般老實，以前打掉牙和血吞，哪裡會說什麼話。

今兒都被逼的找話求人了，一定被逼到份兒上了。”

“三爺爺！我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們如今在這裡，便是拖累。

鬧的這饑荒還不知道何時能到頭兒，爺爺年紀大了，我們也不想再讓他老人家為著我們家的那一份奔忙。

我們就分了家了吧，往後出了門子，我們是生是死，都與這邊無關，只求死也想死的體面些。

求三爺爺成全！

求爺爺！幫忙！”

荒年，人都活不下去，賣兒賣女的以前是要被杖斃，現在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然這個老三家也不敢這麼膽大妄為。

如此一來，以前被人戳脊梁骨的分家，就更不算什麼了。

錢正旺沒有著急同意，這個江家老大，身子骨好的時候，沒少給他們江家出力。

如今這一家子，正需要人，若真分了家，他們指不定就餓死了。

這跟直接弄死他們有什麼區別。

“此事…”

吳春英當下可來勁了，這一家子看著都沒幾天好活的了，東西多分少分的，都得給他們分一些。

要是把人趕出去，他們餘下來的那一份，自己正好挪了用！

螞蟻再小，也是肉，更何況，這年月，找個螞蟻吃都難。

吳春英捅咕王芳月，兩個人算是下定了決心。

王月芳上前，臉上乾裂的褶子都笑開了。

“還算你們有良心，我就說，往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省的旁人總說我喝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

這腿不要錢？肚子裡揣著的那個不要食兒？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三叔，此事就按照這倆不孝的東西辦，我老婆子都被逼成這樣了，你也可憐可憐我？”

“你給幾個錢，幾個食兒啊，真好意思說！”李香蘭聽著都覺得噁心。

“我說，香蘭嫂子，你這叫什麼話？

你一個外人，我娘怎麼對待人你看得見？巴巴兒把眼落在我大哥身上 ，不太好吧！”

吳春英怕李香蘭再把此事給攪和了，直接出口諷刺 。

眼神似有若無的往她和江大山身上瞥，意味不明。

“你個小賤人呢！你放什麼混！老孃今兒就片了你，為民除害！”李香蘭擼起袖子就要動手。

卻見身旁有人影子比她更快。

“啪啪！撕爛你這張賤嘴！”江明星和江明月不知何時竟到了吳春英身前。

一個按住了她的手，一個抬手就給了倆耳光。

吳春英被打的又懵又疼又恨，“你們兩個小賤蹄子！敢打我！”她掙扎著就要還手。

李香蘭率先反應過來制止了她，“你就是欠扇，你這張賤嘴！”

“啊！我不活…”

“別鬧了！”錢正旺喝了一聲，吳春英只敢捂著臉哭。

“三叔，我看，你就別猶豫了，要我說，興許離了他們 ，這一家子 還能多活幾日…”

“沒吃食，怎麼多活幾日？

跟著這邊雖說苦一些，多少能有口飯，大山哥蘭花兒嫂子這些年來白乾了？”

“大山。”

錢正旺給額頭都磕破了的江大山順了下氣，眼眶子發熱，“大山，你說一句。”

“叔，實在是不敢再惹爹孃不快了，就分了家吧。”

江大山哽咽著說完此話，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他的頭微垂，眼淚掉下，身子顫抖著。

今日這麼一鬧，還有人在，能幫著說幾句，那要是沒人在的時候呢，閨女等著被禍害？

再有，他也不想連累這個家了，以前種種，算他做兒子的盡孝。

“行！我寫文書，給你辦！保證誤不了事，錢財，你回家去拿你的筆墨來。”

“是，爹。”

錢正旺兒子錢財匆忙離開，去取了東西回來。

要說這荒年，吃的沒有，讀書的傢伙什兒放著都吃灰了，沒成想，今兒竟還能派上用場。

江明星和江明月也耷拉著腦袋，但緊握的雙手，卻是雀躍滿分！

很快，錢正旺便把字據寫好了。

江大山狠狠咬破手指，按下手印，而王月芳就差沒樂出來，把手印按下。

字據收在錢正旺那裡還得交到縣裡去做個統計。

錢正旺剛把字據收起來，王芳月便開了口。

“走唄，也不是我們家人了，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江大山，你也該走了吧，手印都簽了，你還想賴賬不成？”吳春英出口諷刺。

“你個小賤人，我看你真是…”

李香蘭再被人拽住，只看著吳春英晃著水桶腰得意離去。

“爹，娘，走吧。”

江明月扶起宋蘭花，連物件都沒什麼可收拾的，兩手空空就往外邁。

“宋河，你把咱們家那個…”

“來了！”

不等李香蘭話說完 ，宋河便把小獨輪車推了出來。

“明星明月丫頭啊，把你爹扶上去，先去我們家湊活一天，明兒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