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楊匯生氣是這樣的。
盧喻愣了一下，盯著他的側臉看。
楊匯感受到視線，後知後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過硬了。他悄悄撥出一口氣，幾不可查地，語調軟下來再次解釋，“昨天本來想跟你說一聲的，忘記了，想著等到了再告訴你。”
盧喻搖搖頭，她覺得這沒什麼。其實他的突然出現，反而是個驚喜。
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已經十點了。
攝影師朋友看她終於出來，急得跑過來，拉著盧喻左右檢視了一圈。
“嚇死我了！”攝影師個子比較小，短圓臉，哭起來像個小孩。
盧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沒事小願，我好著呢。”
“除了這幾個大包，其他什麼事都沒。”盧喻想逗她笑，指了指腿上的蚊子包。蚊子包已經沒那麼腫了，只是還紅著一大片。
原來是蚊子包，楊匯早看到她腿上紅紅的，以為擦傷了。
“我叫了車，等會送你們回去。”
小願這才認真看旁邊這個男人的長相。拔刀相助的路人是個帥哥。
小願帶著哭腔說謝謝，楊匯搖頭表示沒關係。
“他是我朋友，叫楊匯，剛從澳門來上海。”盧喻想起還沒介紹，她看了看楊匯的眼睛，笑著說：“好巧哦，沒想到剛好你也來這裡。”
小願精準捕捉了“澳門”兩個字，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嚕嚕的那個新認識的好朋友。”
“我叫小願，幸會幸會。”
楊匯禮貌地微笑，回了句“你好”。
楊匯的航班很早，到上海的時候剛好八點。他心裡有些發堵，就去了附近一個公園散步。
沒想到剛好碰到盧喻被糾纏，他也覺得很巧合，又感謝這種巧合。
之前在澳門的時候，盧喻也遇到過這種事，楊匯擋在她和那個要聯絡方式的男子之間，冷著臉說她沒有聯絡方式。
楊匯有健身的習慣，穿著大衣的時候肩看起來更寬了。
盧喻身高只有165，擋在她身前的人，好像一堵牆。
她在楊匯身後露出頭，微笑著說不好意思。
“你這次來上海，是有工作嗎？”
“嗯，要錄個節目。”
小願眼睛瞬間瞪大，湊過來小聲問：“楊老師，你是明星嗎？”
盧喻也跟著露出星星眼，期待地看著他。
楊彙整理了一下措辭，“不是，這個節目邀請的都是素人。”
盧喻知道他是歌手，楊匯經常寫歌，還給她彈唱過幾次自己的歌。
“哦，原來是音樂人啊。”小願的語氣帶著崇拜，“那祝你錄製順利！”
“謝謝。我...”楊匯看向盧喻，頓了一下，在想怎麼表達才比較自然，“我正式錄製還有一週。”
楊匯的意思是他有很多空閒時間。
盧喻笑起來：“我請你吃飯吧。”
吃飯的時間定在了後天。
楊匯的畫還沒有送出。
“晚上的活動也叫上楊匯吧。”小願提議，微信群裡其他人開始資訊轟炸。
“楊匯？是誰。”
“啊？誰？嚕嚕男朋友？”
“上次說的澳門那個吧？”
群裡七嘴八舌，盧喻此刻卻沒有心思回覆。
楊匯說有禮物要給她。
會是什麼呢？盧喻的心雀躍起來。
楊匯按時到了地方，大家還在路上，他把裝置調好，靜靜坐在一邊。
在來這裡之前，他跟自己說，想要一個答案。
旁邊車裡放著他早就畫好的畫，本來是要分別的畫。
不遠處有嬉笑打鬧的聲音，楊匯回頭，一群人裡盧喻一身白裙，耳朵上羽毛一樣的掛飾隨著風微微擺動，她走近，楊匯的心鳴起鼓來。
盧喻的朋友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應後走到了盧喻身邊。
周樂走在盧喻後面，他搶先坐在了楊匯旁邊，拍了拍他肩膀，自我介紹：“我叫周樂。”
周樂。楊匯記得他的聲音，那天告訴盧喻撥電話的是小貓的人。
楊匯不動聲色地點頭，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開口：“我是楊匯。”
小願悄悄地觀察這三人，她篤定，嚕嚕和楊匯一定有情況。
他們看電影的地方在一棟別墅的大院子裡，周圍只有他們說話的聲音和偶爾的鳥蟲聲。
看的是日劇《初戀》。
“他問我最喜歡吃什麼。”
“我覺得如果問別人喜歡吃什麼，就代表喜歡這個人，對嗎？”
“那並木同學你呢？你最喜歡吃什麼？”幕布裡穿著校服的女孩仰著青澀的臉龐，兩頰染著粉紅，風吹起她的黑髮，她在等趴在天台上的男孩的答案。
楊匯看向盧喻，她靠在躺椅上，幕布返出的光線照在她柔和的臉上。
盧喻知道旁邊的楊匯在看她，也轉頭，四目相對。
楊匯看了她很久，卻什麼也沒有說。
盧喻覺得有些臉熱，先移開了視線。
劇裡的也英看到在風雪中不知傻等多久的晴道，跑過去拍散他身上的雪。
一身藍的也英和一身白的晴道抱在一起，最清澈的顏色終於融合。
“我喜歡你。”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如果我有朝一日愛上別人，
I'll remember to love You taught me how,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the one,
我現在依然唱著悲傷的情歌，
直到我會唱新歌為止...
主題曲在他們哭著告白的時候響起，盧喻的眼淚也跟著掉落。
楊匯以前從沒有跟一個人相處過這麼長時間，如果不是盧喻忽然的一句你叫什麼，他也許永遠不會認識她。哪怕在一開始，就記住了擦肩而過的她。
記住了那束杜鵑花。
他不想再去問那個問題。因為他已經知道，心裡的答案是什麼。
楊匯靠過去，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她的眼淚。
盧喻自然地接下，又笑又哭：“真美好。”
這是盧喻和朋友每週一次的影劇沙龍，兩集結束，其他人都有些困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周樂發現盧喻和楊匯不在了。
周樂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盧喻與他越來越遠的距離。
不，也許，從來沒有靠近過。他自嘲地想。
楊匯和盧喻慢慢走在草地上，夜裡溫度下降了許多，盧喻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一件溫暖的黑色披肩被披在她身上。
盧喻仰起臉，回了楊匯一個笑容。
楊匯站定，叫她：“盧喻。”
盧喻應了一聲，心裡猜到什麼，隱隱有些緊張。
楊匯單薄的眼皮慢慢低下，黑亮的眼睛帶著一抹柔情，靜靜注視著面前的女人。
“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你。”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發覺自己對你有些不同了。也許是和你一起看書畫畫，也許是哪一次的散步，也許是那天你回頭抱我，說如果想你，就直接來找你的時候。”
楊匯的耳朵紅透，他的聲音還是穩穩當當的：“也許，是聽到其他男人親暱地叫你，我心裡不舒服的時候。”
盧喻認真地看著身前高大的男人，好像慢慢從一匹狼變成一隻小狗，收起冷漠的表情，捧出純潔的真心。
“我喜歡你的畫，喜歡你送的杜鵑。”
“更，喜歡你。”
本來被風吹得左搖右晃發出“淅淅”聲的草葉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星月掛在高空，天地間靜悄悄的。
盧喻低下頭，緊了緊圍著她的披肩。
楊匯的心跳在沉默里加快，他有些緊張地注意著她的舉動。但她沒有說話，頭低著，楊匯看不清她的表情。
夜色已經有些晚，涼風又冒出來，牽動起盧喻烏黑的髮絲。矮細的草也互相撞在一起，淅淅聲漸起。
楊匯看著月光下盧喻清透白皙的臉龐，他其實不是非要一個肯定的回答。
能讓她知道，就夠了。他微笑著輕聲說：“有點冷，先回去吧。”
“楊匯。”
“你沒有認真看我的畫。”盧喻語調帶著嗔怪，但又綻開極美的笑容。
“我也喜歡你。”
五個字，像一道速度極快的流星，驀地衝進他的心裡。
只是一秒，盧喻被面前的男人猛地抱住，他懷裡很熱，溫度從厚實的布料傳到盧喻的臉上。
盧喻第一次談戀愛，她從沒這麼貼近過一個男人的胸膛。
她不自主地心猿意馬，楊匯平時應該經常健身吧...
盧喻有些臉燙，她歪頭，突然想看看他的臉。
楊匯很開心，他輕輕按住盧喻亂動的頭，聲音也帶著笑意：“能不能讓我再抱一會。”
盧喻不動了，她環上他的腰，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冬天果然到了。”
楊匯的薄唇微微上揚，回應懷裡人：“眼下是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