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搬了個板凳,站上去想要拿下琵琶檢查。

剛碰了一下就掉出來個東西,低頭一看是個麻紙包。

紙包就夾在琵琶跟牆壁之間,琵琶一動便掉了出來。

蘇銘小心翼翼地開啟紙包,裡面還有一個紙包,再開啟,看到了一些白色顆粒和粉末的混合物,類似於明礬、冰糖的碎沫。

聞了聞,就是這個味兒!

往之前那個裝了混合塵土的紙包倒過去一半的砒霜,蘇銘在賭潘金蓮應該發現不了,一般沒人會刻意記這種東西,即便覺得少了也會認為是記錯了。

把剩餘的砒霜包好物歸原位。

包好紙包揣到懷裡,蘇銘回到旁邊的屋子,開始為明天做打算,總不能一直這麼躺屍。

至於告示的事兒可以緩一緩,沒準兒今晚就有人蹲守在各個街頭巷尾等著自己呢。

不多久,迎兒上來叫他吃飯。

蘇銘下去一看是蒸好的饅頭,還有一碟醃菜,醋醃的。

這玩意兒可比騷腥的豬肉強多了。

二人大快朵頤。

迎兒吃完一個饅頭頭低聲問蘇銘道:“爹,我可以再吃一個嗎?”

蘇銘吃得正起勁,聽到這麼問,愕然抬頭,潘金蓮不在都不敢吃?

“半……半個吧,半個就夠了……”迎兒聲音越來越小。

“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別吃太撐,那樣也挺難受。”蘇銘擠出個笑臉說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得到了父親肯定的回答,迎兒這才放開了肚子,不再如剛才那樣細嚼慢嚥。

江黎察覺到了迎兒眼中的淚花,便埋頭乾飯,沒有看她。

迎兒也怕被看到,趁機迅速擦拭掉。

父女兩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飯。

迎兒滿足地拍了拍肚子,這是久違的飽腹感。

“你娘回來了就說爹身體不適,去抓藥了。”

蘇銘又從擔子下面拿出幾串錢揣進懷裡,囑咐了一句便出了門,他真的要去抓藥,當然不止為了抓藥。

迎兒應了一聲繼續收拾殘餘。

途經茶坊,看到王婆正坐在院內曬太陽。

“王乾孃,我家金蓮可在裡面?”蘇銘一手扶著後腦大聲問道。

“武……武大……”

王婆子跳了起來,如活見鬼一般,短暫的驚慌後高聲陪笑道:“哦呦,大郎啊,找金蓮是吧?”

蘇銘怎麼會看不出王婆子在給屋內的人報信,嘿嘿笑道:“沒錯啊,王乾孃,我一覺起來不見金蓮,放心不下,所以順路問問我家娘子是不是在這裡?”

見蘇銘作勢要進門,王婆子趕緊攔了上來。

“武大,聽你家娘子說你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怎麼不躺在家裡休息,身子最重要。”王婆子言語拖延,祈禱屋裡兩人儘快做好準備。

潘金蓮滿臉通紅,檀口微張,一副欲生欲死的樣子,斷斷續續說道:“大官人,外面什麼聲音,怎麼好像聽到了乾孃叫我的名字?”

“管他呢!”西門慶氣喘如牛,起起伏伏愈發賣力。

“別……先去看一下,武大今兒可沒去賣炊餅……”

聽潘金蓮這麼說,西門慶多了一抹理智,長槍離鞘,於窗戶處往外望,這一看,王婆子正與一個個頭矮、相貌醜的傢伙在門口交談,交談的內容也是清晰入耳。

停下來後,潘金蓮也聽清楚了外面的動靜,立馬翻身下床,開始穿戴散落一地的衣物,口裡催促道:“快點!你先躲起來!”

西門慶回過神,抱起自己的衣物鑽入床底。

潘金蓮臉上沒了血色,在視窗偷看王婆子如何應付,自己又該以什麼作為託詞呢?

如果西門慶不知道武松乃三寸丁的親弟弟,必然沒什麼太大的顧忌,莫說揹著武大,就是當著他的面跟潘金蓮行歡,他三寸丁又能如何?

現如今,不光蘇銘在想方設法避免正面衝突,就是西門慶也不敢剛正面。

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就看誰先陰死誰……

“正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想讓金蓮幫我抓幾副藥吃吃,沒料想金蓮她不在家裡,也沒說去哪兒,就想著自己去郎中那兒讓給看一看,對症下藥。”蘇銘才不會做出戳破幾人醜事的愚蠢行為,故意嚇唬一下而已,繼續說道:“路過茶坊,就問問我家娘子在不在這兒?”

“哦呦呦,這樣啊,你是哪兒不舒服?”王婆問道:“老婆子我也略懂醫術,不妨說來聽聽聽?小傷小病的也用不著花那冤枉錢。”

“那敢情好啊!”蘇銘知道王婆確實有這本事,得更加註意言辭,同時,一條針對鄆哥的算計也在一瞬間形成。

自從鄆哥出現,蘇銘就在想,武大郎最大的仇人是誰?

不知廉恥、謀殺親夫的潘金蓮?

戴綠帽子、出手傷人的西門慶?

出謀劃策、毫無底線的王婆子?

這三個人固然壞,但鄆哥才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

如果沒有想利用武大郎報復王婆的鄆哥,會發生什麼情況?

首先,武大郎仍然矇在鼓裡,即便有天察覺到了什麼,也會忍氣吞聲,繼續做忍者綠毛鱉,等待武松回來做主。

其次,西門慶不用打傷武大郎,把己方三人逼上絕路,舍不下潘金蓮,也可以採用懷柔手段從武大郎這邊挖牆腳。

再者,王婆子不用算計人心,教唆二人如何殺害武大郎,反而可以做中間人調和矛盾,忽悠武大郎和潘金蓮和離。

最後,潘金蓮不用下毒捂死武大郎,可以依賴西門慶的財力與武大郎達成和離,或者設計讓武大郎賺不到錢,以沒能力養活妻小而休了他。

恰恰是因為鄆哥的一己私慾,讓幾人都沒了退路,或者都落到一個不甘的境地。

以前,有個當紅小生,被一女的誣陷打了她,本來雙方可以化解矛盾,澄清後就都沒事了。

這時候,該當紅小生的“好兄弟”們為了塑造自己偉光正的形象,紛紛跳出來把矛頭指向該小生,落井下石,該小生也因此落入谷底。

這些“好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插刀教”。

鄆哥的行為跟“插刀教”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己私慾的亂吠害了別人。

問題就在這裡,誣陷該小生的女人和插刀教的好兄弟們,二者誰更可惡?

時間已經給出了答案,多年過去了,沒人揪著那個女人不放,而插刀教臭名昭著,仍被提及。

這就是蘇銘不打算放過鄆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