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橫禍

暗巷深處，幾無人跡。

殺人埋屍好地方。

來人暗影一步步靠近他們，魁梧大漢拿著刀，李陽不懷好意舉著手機。

顧只只蹙眉，攥緊拳頭，心裡瀰漫出恐懼。

李陽臉上掛著病態笑容，臉上不見白皙，溝壑縱深，凹陷嶙峋……像吸毒了。

緊張氛圍蔓延開來，兩人的腳步聲在巷子裡擴大回蕩，像孤魂野鬼的索命聲。

還是沒有避開嗎？

這就是系統說的不知名bug？

傅言轉身一步跨在顧只只面前，擋住他們撲面惡意，臉上只餘冷意。

“看看我拍到了什麼？傅少爺當街調戲高中生？原來網上說的是您吶，傅言啊傅言，真看不出來平時你裝得清高潔身自好，私底下怕不是早就跟顧小姐什麼都玩過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傅言看著猖狂笑彎了腰的李陽，長睫覆下一片陰影，眼裡迸發出狠意，指骨捏得咔咔響，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到眼前人臉上。

他不動聲色打量起周遭環境，只有巷口一個出口被李陽兩人堵著。

他自己一個要逃尚且需要運氣，此刻後面還有個顧只只。

逃不了。

顧只只在他身後已然摁下報警資訊，悄悄探出頭，和李陽瘋狂病態的目光對上，被他轉瞬染上的陰狠奸邪嚇了個激靈。

李陽曾經只是個油膩的自負少年。

雖然油膩，但還能當個樂子看，至少不壞。

不知何時開始，他和校外流氓混到一起，流氓恭維他騙錢花、拉他下水享受富家子弟帶來的優渥條件，李家人歷來仗勢欺人，李陽這點不入流的做法在別人家可能早已被痛批怒斥，可在李家人眼裡無傷大雅。

圈子的不純淨、家人的放任兜底，李陽一步步墮落。

尚且稚嫩的年紀染上不少惡習，甚至走上犯罪道路。

如今的李陽，臉上全無普通少年的清澈，較之此前更加陰鷙，嗓音沉悶喑啞像包了一口濃痰：“顧只只，我們的賬可真得好好算算！”

較之以往，愈發噁心。

傅言擋在他們中間，審時度勢，語氣溫和有力：“兩敗俱傷不划算，李少不如和我做個交易？我想你大概也不想李家敗落無人給你兜底。”

“哈哈哈哈！交易？我還沒蠢到那地步，你能把我賣了還讓我給你數錢。”

倒也不算太蠢。

李陽笑夠了，嗬嗬喘息，眯著眼睛繼續說道：“至於你說的李家敗落，你不就是想借網上的事逼我們退步嗎？你說憑我剛剛的影片夠不夠潑你髒水？”他咧開嘴笑得萬分得意，像餓狼興奮地攫視住勢在必得的獵物：“今天你死在這……夠不夠海城上下查個幾天？最後說不定，那幫子吃乾糧的查出來是這位顧小姐乾的……”

顧只只給這操作幹懵了，手指抓緊傅言背後衣服，覺得眼前人癲狂到正常人難以交流的程度了，他眼眶發黑，面黃肌瘦，眼底是異常興奮的瘋狂。

他絕對不正常！

估計是剛嗑過藥過來的。

被刺激的大腦發暈，想出這麼個漏洞百出的計劃來找他們麻煩。

傅言反手握住她手，將她紛亂思緒趕走，掌心溫度傳到她周身，似乎連小巷的陰冷都被驅逐，無聲安撫。

對面陰陽怪氣總結：“誰不說一句惡人有惡報？”

這明明叫蠢破天際。

他是不是真以為自己一手遮天，說什麼警局就信什麼？

居然還想借殺人案轉移公眾和警局視線。

怪不得系統說他夠蠢，什麼腦子能想出這種主意。

“不夠嚴謹。”

一道乾淨悅耳的聲音響起。

傅言閒閒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風華正茂，他的清朗風姿看得李陽勃然大怒，鼻孔止不住地大開大合，他憑什麼這麼坦然？！

傅言眼眸專注，連威脅都未有一分，語調閒散，好像在玩一場策略遊戲:“不如我替你想一個？”

李陽惡狠狠咬牙，一時也沒打斷他。

傅言似乎真的在為他思索，怎麼來個萬全之策：“首先，”他指向大漢：“這個人留著對你總歸沒有好處，你們商量好要不要一命換一命。”

李陽輕蔑一笑：“你想挑撥我們？”

大漢無動於衷，該是個要錢不要命的，駭人肌肉上遍佈青黑紋身，臉上幾條刀疤分割開完整皮肉，眼裡是驚人的麻木。

不怕逞兇的，最怕不要命的。

可總歸是有交換條件才能替李陽賣命吧。

“我不知道你許給他什麼好處，你想清楚他日後會不會繼續威脅你？你難道不想高枕無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反正我們倆今天無論如何是要交代在這了，勉強幫你一次。”

傅言雙手插兜，從容赴死的模樣的確像擺爛。

顧只只卻知道他在拖延時間，他知道她在他身後幹了什麼。

快點，再快點。

她在心裡祈禱，從沒有一刻像此刻一樣，覺得時間如此難熬，浸到底的汙雞淨永遠洗不掉那一塊黴點。

傅言不緊不慢:“不如你偽裝自己是受害者，沒有人會懷疑被歹徒同樣傷害的可憐人。”

“說下去。”

“讓他給你一刀，對外就說遇見殺人案見義勇為，不但沒救到我，還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李陽眯著眼睛打量他，對面男生姿態淡然閒適，毫無面對生死的慌張，唇畔甚至微微上揚。

李陽看得怒從心起，他不信真的有人不怕死。

但他也知道傅言說得對，他咬牙，轉頭示意大漢動手，大漢利索給了他一刀，像是這一刀給誰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刀劃在李陽胳膊上，他捂著胳膊嘶嘶喘氣，肺部像破舊風箱，發出巨大噪音。

傅言還在笑，眼底卻沒多少笑意，冷漠裡一片暗芒，像在看螻蟻掙扎。

明明現在局勢裡，他才是螻蟻。

顧只只偷眼看去，李陽手縫裡溢位鮮血，他面目猙獰，眼睛死死盯住傅言，像只陰暗老鼠在暗處伺機攀咬陽光下的獵物。

他也真是不怕失血過多而死。

血腥味在巷子裡蔓延，混雜著青苔陰冷潮溼氣味一齊鑽進她鼻子裡，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

腐朽的、潮溼的。

令人作嘔的。

誰不怕死啊。

眼前高大清朗的男生擋在她面前，回頭小聲對她說：“如果他們衝上來，你找機會直接跑不用管我。”

恍惚間，一滴淚砸在地面。

她不知何時蓄滿了滿眶淚，系統又不見蹤影。

李陽晃了晃身形，瞪著傅言：“繼續說啊！我可以考慮等下給你個痛快！”

巷子外嘈雜聲音慢慢擴大，傅言還在娓娓道來，連得生的喜悅都沒流露半分。

李陽猛的回頭:“原來你在拖延時間！”他心知計謀無法得逞，瘋狂湧起的恨意混雜著藥物刺激的興奮的多巴胺，氣急入腦，渾身跳躍著激動因子，當機立斷劈手奪過大漢手中刀，撲向傅言。

今天至少帶走一個！

“叮，男主生命倒計時三十秒，請完成擋刀，系統會盡可能保護宿主不受生命威脅。提示：男主死，世界塌，宿主再無生還機會。”

顧只只抬頭，滿目難以置信。

傅言依舊穩穩立在她面前，不動分毫，生怕一個偏身就傷害到她。

似乎沒有什麼是他扛不住的。

哪怕前面是窮兇極惡的歹徒。

哪怕刀尖直朝他心臟而去。

很難說清這一刻的感受，顧只隻身體比腦子快。

為他生，還是為她自己。

她說不清楚。

刀尖逼近的一瞬，她迅速從側邊衝出來，閃身擋在傅言身前。

當英雄可能真的上癮。

他瞳孔劇縮看著眼前一雙靈動杏眼裡夾雜些他看不透的光芒，電光火石間伸手攔住她腰，要將她推開，同時猛然一腳踹向李陽。

一切發生地都太快了，顧只只沒推開傅言，而傅言也沒能推走顧只只。

儘管他一腳卸下李陽絕大部分力道，可刀還是自他划向顧只只。

轉瞬兩人身上皮開肉綻，獻血暈染潔白小禮服。

“小姐！少爺！”

是劉叔。

“放下武器！”

“叫救護車！快快快！”

越來越吵，無數鳴笛聲四起。

草。

好疼。

系統只說不死，沒說不疼是吧？！

草。

世界毀滅吧！

誰那麼聖母啊！

都死吧，都死！

顧只只跪趴在地上，左肩胛骨下方涓涓鮮血湧出，每一次呼吸都牽著渾身神經的瘋狂跳動，指尖脈搏從未跳得如此狂躁。

她大口喘息，白膩面板浸出大片冷汗一滴滴順著鼻尖滑下。

真不如死了算了。

傅言彷彿感受不到身體皮肉綻開，他看著兩人身上血液直瀉而下在地上汙泥裡混砸出一朵朵血花，垂眸無聲笑了。

他回頭，寂幽森冷瞳孔鎖住李陽，未言語便足以嚇破凡人心魄。

未滿十七歲的少年已然有了多年後執掌一方的狠厲暴戾，或者應該說，這一刻，那個真正的傅言在溫和人皮下初見端倪。

李陽被押在地上，他沒有反抗，臉色慘白。

昨天沒蹲到林顏的憤怒驀然冷卻，毒品狂歡的節奏緩下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

他完了。

他惹上了最不該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