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的一生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進階片段,開學儀式,畢業典禮,成人禮……每到一個關口,便邀親朋好友歡聚一堂。大家都在期待中告別從前,開啟新的階段。這是獨有的儀式感。

不過葉先生其實沒什麼儀式感,正好我也沒有。在一起的化學反應不知道怎麼催生了這個東西。

02.

葉先生的工作對首飾的要求並不高,他鮮少在意這些配飾。並且為了工作時給人留下好印象,他不太會在手上戴很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手錶,素圈戒指。

足夠了。

說到戒指這個東西,那就不得不提一提它的來歷。葉先生的戒指是我買的,我原本是打算給他個驚喜,拿著繩子給他的無名指纏了個圈。本想著等休息日就去首飾店看一看,給我倆買一對。

然而計劃總是過於理想化,充滿漏洞。

在我用繩子纏上他手指的一瞬間,葉先生識破了我拙劣的伎倆。

“你想買戒指嗎?”他直白地問我。

好了,這下驚喜沒有了,還讓我分外尷尬。這直男真的半點花前月下都不會,但我還是點頭交代了:“嗯,結婚的那個戒指太花哨了,我……”

我沒有誇大其詞,我們的婚戒是婆婆買的,不知道她秉著什麼樣的思想,總之買回來的戒指,男款上都點滿了星鑽。

女款更不必說。

雖然一看就很闊氣很美觀,但戴上出街絕對是被搶第一人。

葉先生不喜歡這些首飾,便沒有戴著,我又擔心太招搖,最後我倆都沒有戴。其實不戴戒指這事兒也不奇怪,單位裡也不是沒有結了婚不戴戒指的人。然而我那以往從未出現的,所謂的儀式感,卻在這件事上冒出了頭。

於是我就去量了。

結果是被葉先生毫不留情揭穿,好在當事人非常配合地挑了個日子,和我一起去選戒指了。

03.

葉先生對飾品並不敏感,他在導購員給的幾款裡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求救一般的看我。那眼神和看到我一堆口紅時的相差無幾,大約都是在問我這些的區別到底在哪裡。

他不知道,其實看我也沒用,在我看來男款的素圈也沒什麼區別。順眼的都一個樣,有特點的就難免有些花哨。

最後我倆試了個七七八八,俗裡俗氣地選擇了最接地氣的那一款。

這本就屬於心血來潮的一筆支出,葉先生如果不戴戒指是很正常的,就像我覺得戴戒指妨礙我做事情一樣。

我們都不太習慣手指上有什麼東西。但偏生這回,一起挑了戒指的我倆,心照不宣一直戴著。有的時候硌到了,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太礙事,摘了”,而是“對,我結婚了”。

特別奇怪,又特別自然。以至於那天看著葉先生站在衛生間用牙膏刷戒指,我都能面不改色地站到他邊上。還同他討論好半晌,為什麼牙膏作用這麼強大。甚至參與到他刷戒指這件事情裡去。

05.

我覺得我似乎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生,又或者說,我可能和大多數女生不太一樣。我的記性不好,我也很難得慶祝所謂的在一起幾天。實際上我對數字並不敏感,包括但不僅限於各種紀念日。

所以我經常不記得,我和葉先生的什麼日子,生日、結婚紀念日,又或者是別的。好在葉先生也經常不記得。所以我倆就這麼毫無心理負擔且死皮賴臉地,混過某個也許特殊的一天。

人生本來就是數以萬計的普通且平凡的日子堆積出來的,再遠的未來還是從不計其數的今天開始算。日復一日,每個今天都挺普通的,我和葉先生也挺普通的。

兩個普通人嘛,過普通日子就好了。偶爾頭腦一熱來點浪漫,已經足夠回憶很久。設想如果葉先生哪天真的買了什麼投屏廣告,全程投放什麼他愛我,等待他的就只有我的佛山無影腳。

捧花等我已經夠尷尬了,有些事情確實一次就好。

06.

我記得我生日那天,清晨時一切如常,我和葉先生早早起來互相告別然後上班去了。傍晚的時候他來接我,我剛坐上副駕,收到了手機運營商傳送的生日祝福簡訊。我才意識到這點,有些驚訝道:“今天是我生日哎!”

葉先生系安全帶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抬頭看我,兩眼略帶驚恐。我對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你這麼看我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像是回神了,乾咳一聲:“想起你之前那個單位的小陳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便不厚道笑了起來。

小陳的女朋友生日那天,我們全公司都在加班。忙得昏天黑地的小陳還沒下班,接到了女朋友的電話催促的電話,他正是煩躁的時候,嘴裡也沒幾句好話,最後氣得人家姑娘在樓下拎著包把他一頓胖揍。

不過隔天兩人又好了,這對小情侶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歡喜冤家,打打鬧鬧的。

葉先生的視線落在我手裡的包上,又偷瞄我一眼,分明是怕我也拿著包把他一頓胖揍。我哭笑不得:“結婚這麼久了,你覺得我會動手嗎?”

他輕笑,意味不明地說:“人是會變的。”

氣得我給了他一拳。

07.

車子開出一段路,我說:“那就去買個蛋糕吧。”

既然生日了,那就買個小蛋糕慶祝一下吧。雖然算不上什麼大生日,也沒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但詭異的儀式感冒出來的時候,還是滿足一下吧。

葉先生點頭:“嗯,我放後備箱了。”

我不禁側目看他。天灰沉沉的,路燈和紅綠燈的光被昏暗給暈開,斑駁地落在他的眼裡,明明滅滅閃爍,好像他眼裡盛著星海。他的鼻樑很高,正對的光打過來,側臉剪影也尤為好看。明明這張臉沒什麼表情,五官也並不溫和,卻意外地柔軟。

“你買蛋糕了?”我明知故問。

他就又確定了一次:“嗯。”

登時我就惱了,他這不是故意逗我玩呢麼!

“你買了,你前頭說那些話不是耍我麼?”

開到路口恰好紅燈,他停下車。“我本來想哄一下你的,”他側頭望我一眼,抿了抿嘴又回頭去看路,聲音有點委屈,“我沒哄好。”

……

我有些語結。怎麼說呢葉先生,原先你哄我的話是半點作用都沒有,如果再哄下去可能還會拱火。但這會兒毫不保留交代的模樣,卻戳中了我的心。

於是我嘆了口氣,說:“咱還是別搞小年輕那一套了。”

08.

朋友結婚請我去,我和葉先生一起到場的時,她抓了一大把花生塞進我手裡,賤兮兮地看著我倆:“喏,沾沾喜,新娘子的福氣可不是誰都有。”

我拿手肘捅了她一下,把葉先生趕出去,同她說了會兒悄悄話。

“你和他結婚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覺啊?”朋友整理裙襬,小聲說,“我怎麼有點緊張。”

我聞言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天的畫面,發現記憶像被糊了的老照片,記不真切。只知道那天晚上我倆累得澡都沒洗,沾上枕頭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排隊洗澡的。

“迷迷糊糊,挺不真實,做夢一樣就完成了。”我摸了下她的裙子,誇了句料子挺好。

“嘖,”她嫌棄似的睨我,“我問你幹嘛,你和他一樣無趣。”

這個“他”指的是葉先生,同我相熟的幾個朋友都見過他,不知為何還挺怵他。說得最多的就是想不通我這麼跳脫的性子,怎麼找了個老幹部一樣的男人,無聊無趣。時間長了,這群人又嘀咕著我和他夫妻相,也開始變得無趣了。

這不,她現在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起我結婚速度太快這事兒了。也不知道是太緊張了,得找些話說,還是真想教育我。

“是是是,誰跟你一樣啊,六年長跑,愛情標兵。”我逗她幾句,有些渴了,同她打個招撥出了房間。

葉先生就在大廳裡坐著,周圍人來人往,他似乎沒什麼社交念頭,安靜坐在那裡不聲不響。他身側有個空位,手邊還放了杯水。我擔心那裡有人,走到他身邊站定以後,猶豫著沒有坐下。像是察覺到有人,他抬起頭,見是我就笑了:“站著幹什麼?”

“沒人嗎?”我問。

“沒有,”他抬抬下巴示意,“這杯水給你的。”

“你怎麼知道我想喝水?”我從善如流坐下,隨口問他。

“房間裡沒水壺,你們說話又吃糖,肯定會渴,”他說著把水放到我面前,“新娘子有的是人關照,我擔心你沒水喝。”

我有些好笑:“哪兒那麼誇張啊。”

換來他認真的眼神:“有的。”

行吧。

那謝謝葉先生的水,很甜。

而且……你也並不是無趣的人。

09.

我從前一直以為婚禮是最浪漫最神聖最有儀式感的。

後來發覺浪漫不過葉先生看向我的眼神,神聖不如葉先生小心翼翼的吻。儀式感不如葉先生細碎到無微不至的掛念。

誠然婚禮是一生最浪漫的時刻。

不過浪漫褪去的以後,我想,還是和葉先生細水長流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