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律其實是一件好事,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方有所為。這應該是一個人生信條,我賴床時想到這一句也是心懷愧疚的,不過很快就不會愧疚了。因為我睡著了。
真的很難抵抗,香甜的夢和溫熱的被窩。
相比之下的葉先生就與我不一樣了,他自律得令人髮指。用我的話說,簡直就是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
02.
和葉先生結婚之後,我和他就住一個房間了。雖然房子是複式樓,但同吃同住,觀察他的作息生活尤為方便。
不過我其實並不想知道——比如他的鬧鐘響起來是因為什麼,他拉開窗簾之後看著我又是為什麼。
每天早晨,刺耳的鬧鐘聲一響,葉先生就伸出手去關了。接著他會揉揉眼睛,頂著七翹八翹的頭髮從被窩裡出去,一把將窗簾拉開。
我不想起,悶頭縮在被窩裡躲光,聽見他拉開衣帽間的門,又聽著他出去。
清晨很安靜,我昏昏沉沉又要睡過去的時候,被子突然被人拉開。
是葉先生。
“起床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想起,”我往裡縮,掩耳盜鈴,“我聽不見。”
他抓著被角,聞言安靜一瞬,突然和我說:“被窩裡好像有蟲子。”
……
打擾人睡覺就是造孽,葉先生,你個孽障。
03.
我真心覺得,自己大叫著從被窩裡跳出來,掛在葉先生身上死活不下來的樣子,像極了小丑。當時的我一定是頭髮凌亂,不修邊幅,沒準兒還有眼屎,髒兮兮掛在已經洗漱好的男人身上,矯情地說我怕蟲。
不忍直視,不堪回首。
甚至早上面對面吃早飯,我都如坐針氈。
要不是他給面子的面不改色,我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好像和葉先生一點也不一樣。他自律得可怕,每天早上我頂著雞窩從房門出來,他就站在外面看著我半閉著眼睛遊魂似的從他面前飄過去。
這人穿戴整齊精緻到頭髮絲都一絲不苟,而我,如果裙子長一點,我就是阿飄。
我早上起床時總沒什麼精神,整個人都懨懨的。下樓梯的時候,我也不想睜開眼睛。人類最大的本事就是自欺欺人,我總覺得只要我不睜眼,我就不算醒。所以我選擇半眯著眼睛扶著扶手慢慢吞吞走。
葉先生就走在我邊上,總有一種被他管制的意思。
不過我困得要死,我才懶得糾結他幹嘛一直跟著我。
04.
有次下樓也是這樣子,我半眯著眼晃盪,他亦步亦趨跟在我邊上。或許是我這個阿飄當的時間不夠長,也可能是我實在太困了。我搖晃著下樓時不小心踩空了一下。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老是閉著眼睛下樓,總有摔的時候。我頗為異想天開,想著大不了捲成個西瓜蟲直接到底。
那一瞬間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被葉先生給阻止了。
他一手撈過我的腰把我牢牢圈在他懷裡,嘆了口氣。好像在說他就知道會有這麼個時候,所以他才一直跟著我。
我被這一腳踩空嚇清醒了,他這嘆氣聲也實打實進了我耳朵,像是在說怎麼還有我這樣的人。
二十五歲的人生裡,我頭一次知道了什麼叫丟人。
他問我:“真的很困嗎?”
聲音有點遠,明明就在我身後,卻感覺這耐心的詢問是輕緩緩飄過來的。
我支吾幾聲,老老實實回答:“很困。”
倒也不是我嗜睡,夜裡的手機真的很難放下。我想著今天一定早睡,明天絕不犯困。
我正思緒亂飛,葉先生突然把我打橫抱起來。在樓梯上他的步伐也穩得很,一路穩穩當當,把我抱到了餐廳的椅子上。這電視劇裡才有的情節,把我的瞌睡蟲趕得一乾二淨。
真的驚天了個動地,了不得,姓葉這玩意兒開竅了?
“怎麼會突然抱我?”
我也是個不要臉的,壯著膽子直接問了。
葉先生抬眸看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一笑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耳根子一下燒起來。心思旖旎,總覺他要說些什麼讓人害羞的話。
他說:“你走得太慢了,怕遲到。”
一盆涼水。
我燒個屁,我就是大傻子。
05.
說來好笑,其實那是我和葉先生的第一個擁抱。雖然是意料之外的背後抱,但我倆平時接觸不多,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個一米八六的大帥哥抱我,雖然這個帥哥朝夕共處又有點笨。但是不妨礙我花痴一小會兒。
我和葉先生結婚以後,我倆雖然住在一個房間、睡同一床。但一張床兩個枕頭,兩床被子,兩個人過著堪比旅舍的日子。二十五歲的領證夫妻同居,誰敢信結婚好段時間了,兩個成年人還能井水不犯河水,保守得很。
每次我媽或者他媽來的時候,我們就把兩床被子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兩個人同床共枕許久一樣。我媽倒是沒什麼反應,比起我和葉先生的發展情況,她更有興趣的是葉先生在陽臺種的綠植。
雖然一個種盆栽多肉,另一個是種白菜大蔥,但萬變不離其宗。兩個人就此還能展開一系列堪比學術探討的對話,無措的我就埋頭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媽媽可比我媽那老人家犀利多了,來時幫忙打掃衛生,盯著被子狐疑看向我倆。
我其實不太會撒謊,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別開話題給她倒杯水。走到門口我就聽到了葉先生毫無波瀾的聲音:“我們冷。”
“夏天也冷,冷到要兩條被子?”
“嗯。”葉先生的聲音四平八穩,我進去時他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回答有多離譜,光看這臉我真的會信。
我想起從小一撒謊就磕巴,以此獲得我媽訓誡大全套的日子,再看看面不改色的葉先生,突然醒悟。
葉先生,我知道你的媽媽為什麼這麼犀利了。
06.
剛結婚那年,葉先生出差的日子不算少的,隔三差五就要拎著他的行李箱出去。他一出門,我就立刻把他的被子收起來。平常同他一塊兒,總循規蹈矩,生活規律,趁他不在,我買了一堆垃圾食品,熬夜抱著奶茶看綜藝。
剛開始還挺興奮的,那麼大一張床,我一個人睡,一個人待著,想幹嘛就幹嘛。想想都爽。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可能是兩個人朝夕共處的時間太長了,有次睡覺的時候,突然聞到了葉先生身上的味道。之後做了一個讓人臉紅的夢。醒來之後我趕緊把葉先生的枕頭也塞到了櫃子裡,很奇怪的,明明我和他用的是一樣的洗髮水沐浴露,但他身上隱隱有不一樣的味道。
有點像他種的植物,有幾分青澀的氣味。倒也應了他的姓氏。
我把這事兒說給我閨蜜徐聞星,她說我是思念成疾。
我說她腦子有問題。
07.
思念?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
葉先生出差最長的一次是一週。
第一天我哼著歌打了半宿遊戲,吃了夜宵。
第二天我遲到了,下班的時候下了大雨,沒帶傘,回家的時候成了落湯雞。
第三天好像有點不舒服,腦子昏昏沉沉。覺得可能著涼了,又覺得好像還行,能抗,於是就又去上班了。
第四天我回家的路上順帶買了點感冒藥,藥片在嘴裡化開了,苦得我一張臉都皺起來。
第五天頭沒那麼暈了,但還是有些無力,早上起床的時候踩空了一下,還好反應快抓住了扶手,一瞬間人都嚇清醒了。
第六天,心血來潮看了恐怖片,夜裡有點害怕,偷偷挪到了葉先生睡的那邊去才好一點。
第七天……
我買了罐醬,怎麼也打不開,嗓子有些癢,沒忍住咳嗽。咳得有些厲害,兩眼都淚汪汪的。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明明以前一個人也是這麼過,現在卻覺得哪哪不對味。
於是我就臭不要臉打電話給葉先生,他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回家?”
“馬上了,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
“沒有沒有。”
“……”
他不說話,我想說,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欲言又止。我乾咳兩聲,嘗試著開口:“就是……”
“什麼?”
“我有點點想你了。”
“……開門。”
我幾乎是跳起來去開門的,門外站著一手提著蛋糕一手拎著零食的葉先生,他耳朵上戴著藍芽。見我開門就對我露出微笑,抬起手裡的東西給我看。可能人都是會魔怔的,所以那一瞬間我沒有側身讓他進門,而是中了邪一般抱住了他。
後來回想起來,那算得上我第一次主動抱他。
08.
和葉先生天雷勾地火發生關係的那個晚上,我頭一次知道什麼叫開葷了,什麼叫逃都逃不掉。他注意健身的優勢展現得淋漓盡致,力氣大精力充沛,幾次由著我往前爬,趁我不備又拉著我的腳踝一把拽回去。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看著挺靦腆挺慢熱內向的人,怎麼在這種時候可以野成這樣?
這不合理啊!?
幸好第二天是休息日,我聽見葉先生的鬧鐘響起來。我正皺眉要念他,他側過身毫不留情關掉。
居然沒起。
真是稀奇了,我沒忍住眯著眼推他,“你不起床?”
他聞言抱緊了我,一隻手還在我腰背上撫摸,聲音有些啞:“我困。”
“什麼呀,你這是賴床。”
“唔……那就是賴床吧。”
09.
哦,葉先生原來也會賴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