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無盡的意識。
嘈雜的聲音,二兩同時感覺到無數個自已。
他下沉著,看著無數個自已互相爭吵,爭吵誰是主體。
這個二兩沒有心情去爭吵,他回想著死前的那一幕。
思緒來到過去,那輛擁擠的火車上,白鎬的座位恰好在他對面。
“山的另一邊是什麼?”他當時問道。
“山的另一邊不是山嗎?除了山還能是什麼?”白鎬當時這樣回答。
“是山,不錯,你已經到達看山是山的的境界了,恭喜。”
但其實當時二兩自已的答案不是這個,他只是顧慮白鎬的感受去肯定他的回答。
山的另一邊究竟是什麼?
每個人都可能有不同的答案,那二兩呢,他的回答是什麼都沒有。
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一群陌生的人中,二兩隻感到虛無,並不是每個人都想來到異世界,即便二兩在那邊已經失去了父母,但他心中還有牽掛。
所以對於那時的二兩,山的另一邊的確什麼都沒有,他之所以還沒有瘋掉,是因為他突然發現了一個老鄉——羅柴。
他在網路衝浪中看到了許多羅柴寫的詩句,都是他原來那個世界的。
但那可是凡人界的界主,他怎麼可能去聯絡對方,也許還會像小說的反派那樣,對方還要滅掉自已這個老鄉以藏住他的秘密。
二兩那時候唯一的願景,就是結交一兩個朋友,修行到金丹就差不多歸鄉,找個偏僻的地方自已苟活。
然而命運戲人,他懵懂著接下一個重擔,儘管尤利西斯沒有刻意的要求,但二兩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催促著他一定要做好這件事。
再然後,他遇到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人,遇到一個比一個可怕的對手。
在下了荒宿的火車後,二兩回過頭看向來時的路,才發現自已已經與這個世界產生了那樣多的聯絡。
二兩覺得自已病了,這個病叫做愛,他愛上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這一次的敵人強的可怕,他拼盡所有的手段,但還是輸了。
雖然之前一直在安慰自已輸了大不了一死,可是現在他偏偏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就這樣放下所有。
明明已經見到了曾經最想見到的人,可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即便到了這一刻,二兩的內心深處還是不相信白鎬會背叛他。
你可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啊,我···················
我相信你!
你這傢伙怎麼可能會對他們下手!
我不甘心!我要找他問個清楚!
二兩睜開雙眼,望向上方,他開始拼命朝上游去。
“別傷害我,請愛上我。”二兩聽見有一個自已這樣說道。
二兩看向那個自已,那個自已也在此時看到正在往上游的二兩。
二兩忽然聽見內心有個聲音在評價對面的自已:
“他不相信這世上存在永遠緊密的友情,生死相依的愛情,溫暖和諧的親情。
即便有,也絕不會是他,他也不配擁有。”
那個二兩背後藏著匕首,他對正在上游的二兩笑道:“我們是朋友,對吧?”
他正準備背刺這個正在上游的二兩。
“是。”二兩堅定地說道。
那個二兩將手中的匕首扔掉,他哭著坐在地上:“你說謊!”
“我沒有。”二兩繼續上游。
又遊了一陣,二兩又聽見一個自已念道:“如若不愛,請勿背叛。”
那是一個穿著法官衣服的二兩,他的手中拿著一個金色的天平。
天平染著血,左邊是一個正在跳動的心臟,右邊是一片輕盈的羽毛,天平倒向了羽毛。
二兩心底的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相比指責,他更害怕承諾。
因為一旦許下承諾,他就認為自已必須做到。
他一定要做到,他不能辜負別人交給他的責任和期望。
所以他是盼著死的,卻又不能死。
死了一切都會結束,承諾沒有兌現的話他就覺得自已還不能死。
這個身心俱疲的傢伙想道:‘如果能兌現承諾後死去,那真的再好不過了。’
但是,誰會盼著死啊,他只是想逃避痛苦罷了。”
二兩深深地看了法官二兩一眼,喊道:“不要死,兄弟,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要死。
請和我一同前行吧,無論什麼困難我們都能戰勝。”
法官二兩已經聽不見了,那顆心臟是他自已的,現在已經停止了跳動,他死了。
二兩收回目光,懷揣著悲痛繼續向上遊。
他已經看到了光斑,他就快要到達水面。
“如若背叛,請殺死我。”
一個冰冷的手槍在這時抵在二兩的額頭上,瘋子二兩咧著嘴掐住二兩的脖子。
“你知道嗎?”二兩聽見對方開口,“在乎所有人就代表著你不在乎所有人。”
瘋子二兩攔住了二兩上升的路,他鬆開了掐住二兩的手,但槍口依舊抵在二兩的額頭。
他聽見瘋子二兩接著道:“每個想要上來的人都被我槍殺了,他們都沉入這海的最深處。”
“你為什麼這樣做?”二兩語氣平靜。
“為什麼?感情從來就不是理效能解釋的通的,它充滿了矛盾與衝動。
我設下了一個問題,他們回答不上來,就被我殺了,簡簡單單。”瘋子二兩咯咯地笑了。
“讓我回答那個問題吧,拜託了。”二兩向上遊了一步,額頭更貼緊槍口。
“嗯,好吧,正如你所見我已經瘋了,如果你能說出我這個瘋子內心想著的那句話,我就放你走。”
“答不上,你就死!”瘋子二兩轉動手槍惡狠狠地說道。
二兩感受額頭帶來的壓力,他語氣溫和,對瘋子二兩道:“我愛你。”
瘋子二兩的表情明顯錯愕了一下,隨後手指放在扳機上,對著二兩道:“很遺憾,我想的不是這句話。”
二兩面不改色,只是閉上了雙眼。
“但我喜歡這句話,”他聽見瘋子二兩接著說,“你合格了。”
二兩睜開眼睛,他看到瘋子二兩將槍口對著他的太陽穴,微微歪著腦袋,對著二兩笑道:“我恨你。”
“不要!”二兩想要伸手阻止,但為時已晚。
砰————
瘋子二兩鬆開了手槍,像他此前殺死的其他二兩一樣沉入到深海之中。
二兩盯著海底,沉默地停在原地一陣後,繼續朝著水面游去。
他鑽出了水面,頭頂是太陽,二兩環顧四周,附近竟然有一片陸地。
二兩使出全部的力氣去遊,但是離陸地還有一段距離,他就要沉入原來的地方了。
這時,他忽然腦袋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
“這樣就要放棄的話,我可不會認你的哦,二兩。”
二兩在水中轉過身,那是一艘小木船,船上的人彎腰背對著太陽,熱情地伸出手。
“宋行!你怎麼在這裡。”二兩露出喜悅的笑容,抓住了那隻手,上了船。
“你變胖了,二兩。”宋行一下坐在船板上,喘著粗氣。
“先不說這個,宋行,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行將另一個船槳扔給二兩,兩人划向陸地。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了?”宋行用力划著船。
“不,我是指,現實中的暮說你根本不存在,但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個傻子當然會這樣說,因為我只存在於你的那場夢裡。”
“為什麼會這樣?”二兩疑惑道。
“簡單的說吧,我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後來我死了,你就來了。
尤利西斯保護了我最後的一點意識,將我藏在意識深處。
那顆核彈爆炸後,在意識洪流的衝擊下,你本來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我吃掉了你剩下的記憶。
這也是你一直想不起來現實中那段記憶的原因,我和尤利西斯之後為了穩定你的意識,創造了那個貼和現實的夢。”
“那夢中的那些人?”
“放心,他們有的是連線活著的人,是真實存在的意識,有的則是根據我吃掉的記憶所復現的。
至於那個白鎬,他是真貨。”
船靠岸了,二兩和宋行走上陸地,一路前進。
“白鎬············”二兩提到這個名字,臉上難免露出失落的神情。
宋行笑了笑,“你怎麼是這個表情,都相處那麼久了還看不出他的謊話?”
“謊言?”二兩等待下午。
“那是個月色皎潔的夜晚,你這個傢伙揹著我們偷偷出去卷,”宋行看了二兩一眼,二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宋行接著道,“暮這傢伙睡死了,我和白鎬不約而同地來到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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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攤牌吧,現實中根本沒有你,你到底是誰?”
白鎬他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這點是我問你吧,按理說你根本不可能進來並意識到自已在做夢,你這傢伙才有大問題吧。”
我和他爭執了一會兒,然後他忽然發現自已跑題了,轉頭問我:“宋行,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為了二兩而來。”當我說完這句話,這傢伙竟然透露出一股殺氣。
“你這個傢伙那樣接近二兩才可疑吧。”我反問他。
“說,斯特凡納對你下達了什麼命令?”這傢伙當時氣勢洶洶的這樣問我,但我根本沒聽過斯特凡納。
他似乎也看懂了我的反應,“你不知道?”
“他誰啊?”我皺著眉頭。
白鎬似乎鬆了口氣,問我:“你是來幫二兩的?”
“我不幫他我幫誰?反倒是你,要不是現實中你對二兩很好,我早把你踢出去了。”
他對我道了歉,向我聊了現實中的一些事。
“斯特凡納似乎也意識到二兩沒有徹底死去,他讓我把現實中二兩認識的那些人全部殺掉。”
“你不能拒絕嗎?”我盯著他的臉問道。
“我是祂的造物,我不能拒絕。”
我想了一陣,對白鎬道:“要不你假死脫身,藉著尋找二兩的位置暫時避開這個任務。”
他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我去試試。”
後來嘛,你應該知道的,他借戰爭假死脫身離開,踏上尋找你的道路。
你醒了之後,沒過去多久,他又火急火燎地找到我:“斯特凡納發現二兩了,在凡人界的魚龍市,他對我下達最後的通牒。”
我告訴他我也沒有辦法,白鎬這傢伙嘆了口氣離開了。
沒過多久,他又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告訴我他找到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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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方法?”二兩激動地問道。
“別急嘛,他說他無法具體透露那個方法,但是他給我簡單的比喻了一下,我明白了。
白鎬這傢伙透過某種手段騙過了斯特凡納,沒有真的殺死他們,只是短暫地將真正的他們藏起來,然後將假的交給斯特凡納。”
“無法透露方法?”二兩摸著下巴,“原來如此,也只有祂能做到了。”
“什麼?快給我說一下?”這下是宋行有些好奇了。
“謊言與背叛的母親‘安娜塔西雅’,一個可怕至極的惡魔。
白鎬與祂簽訂了契約,所以說不出與契約相關的內容。
所以我猜是安娜塔西雅借白鎬之手,透過某種手段欺騙了斯特凡納,果然,只有偉大存在才能對付偉大存在。”
“哦,原來是那個我都不敢看的傢伙,這太可怕了。”
“是啊,不愧是謊言與背叛的母親,我、斯特凡納、還有那個不知道姓名封印了我的偉大存在都被祂騙了。
不過聽見你說這些,我很開心。
我最好的兄弟果然沒有背叛我,他沒有辜負我的信任。”二兩釋然地笑了。
“二兩,我呢?”宋行指了指自已,“我也算救過你了。”
“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眾所周知,男人最好的兄弟只有一個或者無數個。”
二兩停住步伐,望著眼前無邊無際的迷霧,他問道:“話說這裡是哪兒,我記得我之前是被封印了。”
宋行解釋道:“這裡是我和尤利西斯為你打造的無靜之地。
尤利西斯耗費了大量的精力,現在陷入更深的沉睡,所以是我來接的你。
它的作用就是為了避免你在意識崩潰後徹底吞沒於意識洪流中,是我們給你打造的最後底牌。”
“底牌?”
“不錯,這次你和斯特凡納的接觸不僅是危機,也是機遇。
尤利西斯告訴我,如果你還活著上來,你就可以嘗試進入心之境,也就是你內心最深處的世界。
你可以藉著這次機會,徹底統合你的意志,涅槃重生,覺醒成為第九任墮落者。”
宋行指向前方的迷霧,對二兩笑道:“接下來,你只會是一個人。
二兩,好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二兩點了點頭,“等我凱旋吧。”
說完,二兩走進迷霧之中,消失了。
宋行的身旁赫然浮現出一道紅衣雪襖的豔麗女子,她輕聲道:“你一定要選擇這樣的辦法告別嗎?”
“尤利西斯姐姐,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二兩傷心的樣子。”
“但等他回來的時候,不也會傷心嗎?”尤利西斯罕見地露出傷感的神情。
“那時候我就看不見了,不是嗎?”宋行的身影逐漸變得虛幻。
“原本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他的,可我已經死了,是這傢伙為我的生命注入了別樣的精彩。
我看著他,就像在看我自已。
可我不如二兩勇敢,也沒有他那樣的意志去對付那些可怕的敵人。
我能結交他這樣的朋友,以這樣的方式和他並肩作戰過,已經很滿足了。
現在,我要去和我的家人團聚。”
“你不想給他留句話嗎?”尤利西斯問道。
聽到這句話,宋行做出思考的樣子,然後大笑道:“白鎬還欠我一千靈石呢,尤利西斯姐姐,拜託你告訴二兩,記得給白鎬來幾拳,就當幫我償債了。”
“我會的。”尤利西斯點了點頭。
宋行展開雙手,“那就,永別了,魚兒、天空、太陽、大海,還有我的愛。”
尤利西斯矗立在原地,面前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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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