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看村長起身出去,便也跟了出去。
走出五十米左右後,村長轉身,一張臉寬厚方正,看不出情緒,看著江楠說道:“江楠,看不出來,你倒是有辦法,原來像楊瘸子這樣的事我們雖都知道,可是頂多也就打他幾頓算了,如今這小子看來是真的要進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是個可憐人,無父無母孤兒一個,人也破落邋遢,多少年了身邊連個鬼都沒有,這村裡人雖然也對他有些厭惡,但大多卻也有同情,總之村民們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你如今這樣做,是不是太絕了。”
江楠見村長意帶責怪,知道自己擅做主張犯了鄉村之中的忌諱。
正了正顏色道:“村長,實在是抱歉,今天的確是我越位了,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總該消消他的惡氣,他如今還這樣年輕,即便是坐牢出來也還年輕,誰又真的知道他去了這一趟是福是禍,也許因禍得福呢?
世間的事沒有誰能說個一定。
再說如果任由他這麼自甘放縱下去,即便是再同情他的人,也終有一天會被他所厭棄不是嗎?到那個時候,說句不好聽的,恐怕他有朝一日死在家裡都沒個收屍的,您難道真的忍心看到他變成那樣?
如今我這樣做的確有些絕吧,可我心裡卻還是盼著他被早日改造好的,好歹出來後,他有可能會懂事些,成熟些,另外我也會派人常去隔期探視的.
我相信他還年輕,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他的人生還不至於就這樣結束。村長,我說完了。您若還有怨氣,盡情告訴我吧。”江楠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村長也沒再說什麼。
其實就在她微笑著說這話時,押著楊瘸子的那輛車就停在她和村長旁邊,是村長特意安排的,只是沒想到效果出奇地好。
楊瘸子自跑出來被抓住後仍然瘋狂掙扎著不安生,好不容易被帶進了車裡也還是一樣。
可他坐在車上,清清楚楚聽見了江楠這些話,慢慢便停止了掙扎,臉色似乎坦然了許多,平靜地說:“兩位哥,帶我走吧。我早該有這一天的。”
車子發動時江楠才注意到那車裡的人,村長看車離開,看了眼江楠只是笑著擺了擺手。
隨即轉身回了辦公室。
江楠也走了回去,和村民一起擠著坐在了凳子上,一邊吃著他們遞過來的食物,一邊同他們一起聽著律師對各種奇怪問題的解答。
不多時,還有人倒了茶遞給她,江楠舉著杯子謝過。
往前看時,律師面前也早已擺了張小桌子,上面放了許多吃食和水,江楠辨認著那些笑著想,也許一切事情都有轉機,這世界還不至於太糟糕。
江楠帶頭辦的那場普法活動成了村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活動,整整開了兩天兩夜,從早到晚,人也是絡繹不絕。
也有鄰村的知道了,全都看熱鬧似的跑來這小房間裡聽,村委會那間辦公室裡實在擠得坐不下,校長便開了學校的一間小禮堂叫大家轉移了陣地。
臨走時,那律師雖累得夠嗆一直揉著自己肩膀。
估計是端正坐得太久,肩膀都酸了,但卻一直笑呵呵的,那兩隻手裡也被熱情的大媽和靦腆的小姑娘塞滿了東西,五花八門的,甚至還有一隻雞,她們嘴裡都喊著讓他以後多來。
他笑著點頭。還有一群大男人圍在人群邊上,等著和他握手言別。
江楠站在人群外面看著他,心想這律師人緣倒不錯,說不定還有大媽想給他介紹物件呢。
正笑著時,律師艱難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道:“江小姐,報酬就按您最初說好的付吧,來這一趟,我倒很有收穫。也算是真正發揮了自己的價值,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以後有緣再見吧。”
江楠瞭然,笑著送了他離開,活動辦的這樣成功,該給的報酬還是得給。
經此一回,江楠的江家大小姐身份不再是個虛無縹緲的頭銜,而是真正在這個小村子裡立了起來。
她這樣漂亮的回擊無疑告訴了每一個人,她江楠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繡花枕頭,而是一個真正能做事情,還十分有膽量的女人。
她從不軟弱。
那之後便總有村裡的婦女跑來找她,起先只是尋了藉口送她一堆吃的用的,後來熟了就開始給她講一些村裡的八卦故事,總之她的日常生活一下豐富了許多。
從前她寂寞慣了,一下來了這麼多人她還有些不習慣,可大媽們卻對她十分熱切,慢慢也就習慣了。
村民們雖都是山野村婦,有的大字都不識一個,可是卻也都各有體驗,各有感悟,說起話聊起天更是有趣至極,江楠在那段時間裡更新了很多觀念。
沒想到一個漫長的嚴嚴冬日也就這樣過去了。
孩子們放了寒假,期間她閒來無事,還去參加了村裡舉辦的一次婦女茶話會,一堆人圍在火爐邊,喝著滾燙的油茶,和村裡一些年輕女人嘮了差不多一整天的嗑,還用一堆地瓜、瓜子和大豆吃撐了她自己。
人人都打趣說她簡直不像個小姐,倒像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女將軍,江楠聽了哈哈大笑,直贊他們說話好聽。
春節的時候,村裡人都對她丟擲了橄欖枝,個個都想請這位江老師來自己家過年,趙一竟業跑來學校裡,怯怯的邀請了她,這麼多人,可讓江楠犯了難。
最後還是村長出馬,讓他們各自在家裡燒了菜端到村長家裡來過這個春節。
這下,一個好端端的春節硬是給他們過成了村宴,不過確實十分熱鬧,孩子們吃了幾口便跑出門在那雪堆裡或打滾或打雪球,大人們則多聚在桌前,男人們拼酒,女人們聊天。
平時鄉里鄉親之間有恩怨的,在這天晚上也都一笑泯恩仇,倒了酒恭恭敬敬的喝著,十分和睦。
江楠從前從沒有過過這樣的春節,這次的確讓她開了眼界,桌上的酒大多都是村民自釀的,十分烈,她喝著,和女人們笑鬧。
夜裡快12點時,聽著外面一串串噼裡啪啦的鞭炮聲,看著屋子裡一大群男女老少,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躍動著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