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免難過否,棋逢敵手無。
翌日晨曦,伴隨著屋外少年郎們激動的嚎叫,徐平安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用舌尖舔舐了嘴角略帶鹹味的涎液,試圖回想起夢中的景象,卻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彷彿記憶遭到了破壞。
看了看窗外的陽光,不禁驚呼:“糟糕!”
徐平安迅速起身,用清水洗漱了面龐,顧不上整理儀表,便匆匆出門奔向廣場。
徐平安一路疾行,內心默默祈求不要誤了時間。廣場上已然聚攏了眾多學生,眾人正排列得井然有序,靜候分班儀式的正式啟動。徐平安一眼便瞥見了立於隊伍前列的正是面色凝重的李典。
“你遲到了!”李典以冷酷的目光注視著他,其聲音宛如冰冷的鐵錘重重擊打在徐平安的心間。
“抱歉,先生,我昨晚睡得過於深沉。”徐平安低垂著頭,心中充滿了愧疚。
“去吧。”李典的語氣雖然嚴厲,但並未進一步追究。他揮了揮手,示意徐平安站至隊伍的末端。
分班儀式正式拉開序幕,李典手持一份名單,開始逐一念出學生的姓名,並宣佈他們被分配至的班級。每個班級都有一位專屬先生,負責指導學生們的學業和生活。
“徐平安,丙班。”李典唸到徐平安的名字時,他心中一緊,隨即迅速走向告牌方向的隊伍,站到了其他新同學的身旁。
丙班的先生是一位年輕的男子,身著潔白長袍,面容和藹,眼神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他微笑著向新加入的學生們頷首示意,隨後閉目養神起來。
分班儀式結束後,李典合上花名冊,首先向隊伍前四位先生鞠躬致敬後說道:“四位先生,今年的分班已告一段落。”
“我說李護衛,下次就別喊老朽了,這些年了,也沒有人能在這第一年分到我甲班,淨折騰我了。”
在一個空蕩蕩的隊伍前方,一位老者抱怨道。
李典嘴角微微抽動一下,小步走到老者身邊將老者攙扶到座椅旁,“王老先生,這也是副院長定下的規矩,小的實在無能為力。”
“回頭我就去找他理論理論。”
見老者氣憤地坐下,李典伸手將額頭上的汗珠抹去,對著眾人說道:“我鳳陽書院,自成立以來已有百餘年曆史,算上你們這一批,入冊者共計三千二百一十人,考取舉人二千八百一十四人,凡錄取者皆為秀才。”
稍作停頓後,見眾人緊緊注視著他,李典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書院將在院學習的學生分為甲、乙、丙、丁四班,甲班為優,丁班為末,當然,這是根據每年考取舉人數量決定的,大家亦可透過每半年的院考調整所在學班。”
“今年共招收了五十人,其中入甲班零人,乙班一人,丙班十九人,丁班三十人,希望大家……”
“先生,還請問入乙班的究竟是何人?”
眾學子得知有人能在第一年入乙班後議論紛紛,能在如此年紀進入鳳陽書院的皆是當地知名的天才,不服輸是這些天才的優良傳統。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乙班導師身後,一位身著布衣的少年,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外界的議論與他毫無關係。
當然,這一切也在徐平安眼中,“難道是他?”
李典凝視著眾人滿心質疑的眼神,緩緩開腔說道:“文士名,前年北平城縣試、府試雙案首,去年因母親歿喪守孝一年,今年再次奪得北平城院試桂冠,才華橫溢。”
“諸位若對此有所不滿,那也只能順從書院的安排。”隨後,李典不顧形象地撓了撓耳朵。
“哼,實在有失禮數!”王老先生冷然一聲。
李典尷尬地將手放下,對著眾人微微一笑,“當然,半年之後的書院考試,也是諸位展現自身實力,超越他的良機。”
隨著眾人陷入沉默,李典又繼續闡述道:“在書院期間,無事不得外出,如遇必須外出之事,需至本班先生申請……要尊師……”
人群末尾,徐平安彷彿著了魔一般緊盯文士名的身影,“原來竟是他。”
此人正是徐平安院試期間在考棚內所見的那位素衣少年。
“下面還就交給各位先生了。”
隨著李典向四位先生深深一揖,他敏捷地悄然離去,只留下了甲班的王老先生,步履蹣跚地緊隨其後。
丙班最前面,身著潔白長袍的年輕男子轉身對著眾人說道:“在下龐離,亦是丙班的隨班先生,諸位若有何事,儘可來尋我。此刻,請諸位隨我來。”
身後的十九位學子默默地跟隨著他。
龐離引領眾人步入書院,穿過一條青石小徑,兩旁翠竹叢生,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書院的建築古樸典雅,飛簷翹角,雕樑畫棟,處處流露出一股古韻盎然的氣息。學子們踏入書院大門,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寬敞的庭院映入眼簾,庭院中央矗立著一座古色古香的石碑,上面刻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大字,筆力遒勁,氣勢磅礴。
庭院四周環繞著幾座古樸的講堂,講堂前的花圃裡種滿了各色花卉,紅的如火,黃的似金,紫的如霞,宛如一幅色彩斑斕的錦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講堂的屋簷下懸掛著一串串青銅風鈴,微風拂過,風鈴叮噹作響,彷彿在低吟淺唱,訴說著書院的悠久歷史。
龐離停下腳步,轉身對眾人說道:“此處便是我們書院的主庭,四周的講堂分別是文、史、哲、藝四堂,諸位日後將在此處研習。書院不僅重視學問,更注重修身養性,希望大家在此能學有所成。”
學子們環顧四周,感受著書院濃厚的學術氛圍,心中充滿了嚮往與期待。
徐平安站在庭院中央,目光凝視著那座石碑上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大字,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他的心情猶如那微風中的竹葉,搖曳不定。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自已未來的道路,既充滿挑戰,也充滿希望。
龐離見狀,只是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引領他們參觀書院的其他部分。他們來到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座小亭,亭內設有幾張石桌石凳,供學子們休憩。竹林深處有一條小徑,小徑通向一座雅緻的茶室,茶室內陳設簡潔而雅緻,幾位學子正在那裡品茶,時而低聲交談,時而陷入沉思。
龐離對學子們說道:“此片竹林乃我院一大特色,竹子四季常青,象徵著學子們應有堅韌不拔之精神。茶室乃供諸位休息與交流之處,平日裡可在此品茗、探討學問,但需注意保持安靜,以免打擾他人。”
“前方那座大殿即為我院書樓,其中藏書豐富。”龐離指向前方大殿說道。
見眾人好奇地四處張望,龐離笑了笑說道:“這書院其實並不甚大,眾人多在清雅之地養心或讀書,日後諸位自會明瞭。”
“好了,諸位,至此便各自散去吧,可四處走動,但務必避免影響他人。公廚在後山住所附近,還請諸位申時在山頂集合,切記,勿要誤了時辰。”
說罷,龐離笑嘻嘻地離開此處,留下一臉茫然的眾人。
“山頂!又要爬山了!”伴隨著周圍同學的哀嘆聲,徐平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三三兩兩的眾人,他轉身朝著住所方向走去,畢竟這十八個人,他識或不識,並不重要,在他的眼中,或許只有那位名為文士名的少年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