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如預期的那樣落在頭上,而是被這個好聽的男聲攔下。
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停在城門內。
距離蘇凝香有五十米遠,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從車內挑開車簾。
車簾開啟的那一瞬間,蘇凝香超乎常人的嗅覺就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松木香味,正是從車內傳來的。
一雙乾淨的鞋子邁了出來,此人一身淨白衣衫,不染一絲塵埃。
跟她這一身泥汙,披頭散髮,指甲裡厚厚一層汙垢的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腰間佩戴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即使她這完全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出此玉不凡,更讓人驚歎的是那張臉。
膚色勝雪,稜角分明卻不失柔和的臉龐上嵌著一雙淡雅如霧的眼。
鼻子輪廓線條流暢,挺鼻如峰,唇色緋紅似櫻花。
如此完美的五官組合起來,卻絲毫不顯女相,這世間竟真有這謫仙般的少年!
蘇凝香有些看得痴了,眼神直勾勾望著遠處這人,忘了身上還有傷。
“小人見過鄭小公子!哦不…見過鄭大人!”
那吩咐動手的中年男子此刻全無方才氣勢,一臉的卑躬屈膝。
在這個看著只有十幾歲大的少年面前恭敬行禮,不敢抬頭直視面前這絕色少年。
也不知來人是何來頭,有何背景?
看上去頂多十八九歲,小小年紀就能讓這中年男子喚作一聲大人!
“起來吧。”
鄭沅淡淡開口,漠視地瞟了一眼這謙卑的中年男子。
隨後,在緩緩從城門外的難民身上掃視而過。
掃到蘇家村這一行人,正對上蘇凝香直勾勾呆愣的雙眼。
他不由輕輕皺眉,就連皺眉這個動作做起來都如此讓人賞心悅目。
此女披頭散髮頭髮一撮一撮都打綹了,一頭頭屑清晰可見,看起來油膩噁心。
狀如瘋婦,一身原本就破爛的衣衫在泥水裡滾得全是髒汙。
臉上除了泥還有血跡,唯有那雙眼睛大而明亮之外完全看不出五官。
脖子上一圈黑灰泥垢,不知多久沒洗過澡。
鄭沅看得一陣眼暈,從未見過這種邋遢女子,他很快移開目光。
收回視線對身邊的中年男子道:“本官此番正是奉命前來處理難民一事。
上頭有令要求妥善安置這批難民,現在速將城門開啟,讓你的人組織難民有序進入城內。
城中我已安排好人手,他們自知如何處理難民事宜。
而你只需負責維持城門口的秩序,人數過多,一定要安排妥當,避免造成哄搶踩踏的事件發生。”
說罷鄭沅一甩衣袖,轉身抬腳進入車廂內。
“走吧。”車伕剛要甩鞭駕駛馬車離開,又聽車內傳出那好聽的聲音,“且慢。”
“不知大人還有何吩咐?”
“李達,你無故毆打難民,造成大量難民受傷,此次事畢後你自去衙門領二十大板。”
“是,小人甘願領罰。”
“駕!”
馬車軲轆再次轉動起來,很快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人雖然走了,但那股屬於少年獨特的香味還縈繞在蘇凝香鼻間。
鄭沅一走,這個叫李達的中年男子鬆了口氣,臉上肌肉一垮,面色不大好看的樣子。
隨即吩咐身後眾士兵。
“都聽到鄭大人的話了吧,你們即刻組織難民站隊,不可造成騷亂。
務必保證難民有序進入城內,如有紕漏,小心你們的皮!”
李達嗓門很大,聲音中含著點怒氣。
後又對自己的心腹說道:“你現在去請個大夫來,把這些個受傷的難民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再讓他們排隊進城,快去!”
“是!”
一個士兵快步閃進城內尋大夫去了。
很快大夫就請來了,還帶了個小童,檢視了眾人傷口。
都是些皮外傷,沒傷到內臟,吩咐小童給眾人上藥包紮。
“大夫,煩請看看我家孩子,剛剛捱了一腳,還吐了血,也不知道傷到哪了。”
蘇孝正邊包紮,邊請求大夫幫忙。
蘇凝香雖然剛剛吐了血,看似挺唬人的,但此刻痛勁緩過來了。
除了呼吸有些不順暢之外,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大夫捋著山羊鬍子,給蘇凝香把了把脈。
“嗯…倒是沒有什麼大礙,老朽先給你開副藥,這幾天多注意休息,不要劇烈運動就行。”
“多謝大夫。”
蘇凝香衝老大夫禮貌道謝。
“咳咳咳…二丫,真沒事了嗎?可擔心死娘了,咳咳咳…”
連氏咳嗽聲不斷,說一句話都要花好大的力氣。
“真的沒事,大夫不也說我沒什麼大礙嗎?娘你就別擔心了,本來身子就不好,別再喝了風。”
“唉,娘就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不比男娃皮實,咳咳咳…傷到哪了可不好...”
“是,放心吧娘,我自己的身子我還能不清楚嘛,確實沒感覺到哪裡難受,咱快去站隊去吧”
等到所有人傷口處理完畢,蘇凝香等人便被士兵安排著去排隊。
遠遠看去,幾路隊伍全都已經排成了長龍,人山人海的。
因為看傷耽誤了一些時間,蘇家村人和那幾個漢子只得排在隊伍的最後。
慶幸的是,現在雨已經小了很多,空中飄著些毛毛細雨,倒還不難熬。
否則頂著大雨,排這麼長的隊誰也吃不消。
城門大開,難民分成了六路縱隊,蘇凝香等人站在隊伍末尾。
只能看到前面黑壓壓的人頭,人雖多倒並不混亂,也沒人再鬧了。
自從聽到那謫仙般的人物說可以入城安置,眾難民才算心中安定下來。
在城外守了多日,很多難民都餓著肚子,本以為官府要放棄他們。
現如今可以進城,都想著能夠飽餐一頓。
蘇凝香也被這氣氛感染。
“啃了那麼久的“磚頭”,真的好想念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哪怕是此刻能有個剛蒸出來軟乎乎的饅頭也行。”
蘇凝香如是想著。
急切地希望隊伍快點進入城內,能過上幻想中的美好生活。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幻想果然只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