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遠方天際染上大片霞粉。

青雲山,大群鳥雀受驚呼呼啦啦自林中飛出。

護山結界前,陸青山與嶽望塵對峙,一裡一外。

“陸掌門,本尊聽說青雲山少個人,特來檢視。”

陸青山掃了一眼嶽望塵身後成百數千修士,其中多數來自崇明山,“仙督此番陣仗不小,可不像是隻來看看。”

倒像是來踏平青雲山的。

“有備無患,那位的實力陸掌門不是沒見過,萬一青雲山的封印不堅固,被他掙脫出來,或是被什麼人故意放了出來,本尊身為仙督,自然身先士卒,掃清邪魔。”

嶽望塵皮笑肉不笑,“怎麼,陸掌門是不歡迎本尊嗎?”

“還是說,聽雨軒的那位是陸掌門親手放出來的,或者說是您故意縱容別人救走的他呢?”

山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陸青山心知今日難免一戰,“這不過都是您的揣測。”

“既然如此,何不讓本尊帶人去檢查一番,既能平息外界流言,又能還陸掌門青白,也不枉本尊親自跑這一趟,如何?”

“仙督一人來自是可以,只是您帶的人太多了,不清楚狀況的人會誤以為您別有用心呢。”

嶽望塵也不是傻子,隻身前往,請君入甕。

哪怕自己修為再高,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青雲山的幾位資歷修為深厚的仙君也不是擺設。真交起手來,在他們地界上一人佔不到幾分便宜。

嶽望塵輕蔑一笑,不再藏著掖著,索性攤牌了,“本尊便是別有用心,你當如何?”

他今日本來就是衝著青雲山來的,百年間,清海閣實力大減不過是擺設,顧忌著清海閣在人間的威望才沒斬草除根,隱花派已覆滅,其餘小門派根本不值一提。

崇明山一家獨大,四派之中,只剩青雲山勉強能還算那麼回事。

這些年,青雲山默默無聞,只除妖驅邪祟,護人間安寧,雖然實力遠不如崇明山,在所管轄的區內口碑是極好的。

嶽望塵早就有心除之,奈何名不正,言不順。

眼下,終於讓他抓到了機會。

先是青雲山,接著就是萬妖谷,一個都別想跑,包括易冰清。

陸青山搭在在佩劍上的手猛地收緊,語氣堅定,“我身為一派掌門,自當,與青雲山共存亡。”

“與青雲山共存亡!”

“同掌門共生死!”

陸青山身後的弟子振臂高呼,青雲山士氣大漲。

嶽望塵頗有興致看他們表演,邊鼓掌邊點頭,表情戲謔,“愚蠢。”

“還跟他廢什麼話,直接開打吧!”

南風仙君十分不耐煩,正欲衝鋒在前,被陸青山抬手擋下。

青雲山先出手,名不正言不順。

突然,嶽望塵似笑非笑間抬起一隻手,輕輕觸在結界上。

眾人不明所以。

破結界,講究以力拆力。

簡而言之,強拆。

一隻手,根本不足以撼動由掌門仙君親自佈下的結界。

眾弟子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

嶽望塵的掌心凝出一團黑紫色雲霧,從那團骯髒的雲霧中心伸出幾隻絮狀物的觸手,附著在結界表層,不斷擴大蔓延。

突然他掌心發力,攥緊拳頭,手中粘連的黑霧順著指縫全部洩出。

黑霧未散,嶽望塵便收回手,淡定地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袖口。

隨後,看似堅不可摧的結界上一道細微的裂痕出現,幾道觸手趨之若鶩,順著狹小的縫隙瘋狂擠入結界。

進去的瞬間,觸手就化為灰黑的煙霧,彷彿要順著內壁將結界滲透。

咔嚓,隨著一聲清脆的裂冰聲,偌大的結界上向是被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包裹,佈滿裂紋。

嶽望塵伸出食指輕輕一點,一陣罡風裹挾著細密的黑霧襲來,結界徹底破碎。

眾人抬手覆面,擋住迎面衝來的罡風。

“唔,破了。”

他咧嘴一笑,言語中盡是邪氣,與之前待人和氣的嶽望塵判若兩人,“你們這群老頭合力造的護山結界就這水平?不堪一擊。”

“你.......”

“既然諸位都不歡迎我,本尊只能自便了。”

“這仙督是被奪舍了嗎?跟原來那個嶽掌門一點都不像。”

“我看像是煉了什麼禁術,邪氣得很。”

“別說了,這麼嚴肅的場合,你倆還在八卦。”

兩個站在後排的青雲山弟子小聲嘀咕,剎那間,一陣強風襲來。等一旁的同伴反應過來時,方才那個多話的弟子已經被扭斷了脖子,口鼻中溢位鮮血,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嶽望塵站在他面前,正拿著一方素帕擦手,淡淡道,“替陸掌門清理門戶,勿怪罪。”

方才與他對話的另一個弟子瑟瑟發抖,腿軟間跌倒在地上,口中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欺人太甚!”

南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揮著長鞭衝了上去。

嶽望塵眼疾手快,一手扯住鞭尾,鞭上密集細小的倒刺刺破皮肉,暗紅的血液順著掌心浸溼了南風的長鞭,嶽望塵面無表情,似乎感覺不到疼。

二人對峙。

嶽望塵突然發力,將南風連人帶鞭拽了過來,掌心黑霧蔓延,那一掌將要打到南風身上時。

一旁蟄伏已久的江秋嶼持劍刺向嶽望塵,事發突然,情急之下嶽望塵鬆了鞭子,一個側身躲掉江秋嶼的劍,掌心翻轉,擊在江秋嶼的左肩。

所幸這一掌的力度不大,江秋嶼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並無重傷。

南風從身後扶了他一把,怒目呵斥道,“滾開臭小子,為師沒老到提不動武器的地步,還用不著你!”

江秋嶼向來畏懼南風的嚴厲,從不敢違逆師命,從前被訓話時活像只奄奄一息的鵪鶉,今日像是生了八百個膽子,敢頂嘴了,“等打完這場仗,隨師尊怎麼罰我!”

南風沒有繼續說教,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間滿是驕傲。

而崇明山人依舊待在原地,因為沒接到掌門的命令,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沒有繼續與之纏鬥,嶽望塵的目光從師徒倆身上移開,轉向陸青山,“陸掌門,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向崇明山臣服,這些人都可以不死。”

“只要你們肯向本尊低頭,清塵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嶽望塵繼續遊說,若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青雲山,又何必動武呢?

待青雲山成了囊中之物,誰生誰死,還不是他一人說了算。

“之後呢?”

陸青山緊緊攥著劍柄,繼續追問,“妥協之後呢?”

“修真界至此統一,不再有門派之分,如果你願意,你依舊是這裡的主事,是我最信任的主事。”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渾身遍佈邪氣,視人命如草芥,你配得上仙督這個位置嗎?”

“配不配得上,自然是靠實力說話的,”嶽望塵仔細拭去掌心的血,那抹素帕已被染成黑紅,“而我,就是尊。”

“為了一個曾經的罪人,你要與崇明山,乃至整個修真界為敵嗎?”

陸青山輕笑一聲,“你也配代表整個修真界!”

“你何不問問你門下的弟子,問問那些強權之下歸順崇明山的門派,他們真心願意聽你調遣嗎?”

“真不真心無所謂,聽話即可,”嶽望塵滿不在乎,“向來強者才有資格講道理,弱者只配俯首稱臣。”

“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清塵一人?我是為了本心,為了保住修真界最後一片淨土。”

“所以,哪怕今日青雲山的弟子死絕了,你也不會改變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