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瞞不住,許媽媽便將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許曉琴聽完之後,許久都沒有說話,雙手緊緊捏著手機,指尖發白,泛著涼意。

“曉琴,當年的事就當過去了,你爸已經死了,兇手也坐牢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如果我沒有發現這部手機,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打算告訴我”,許曉琴抬頭凝視著自己的母親,眼神悲涼。

許媽媽囁嚅了下嘴唇,心情複雜地偏開了視線,沒有回答。

但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許曉琴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埋怨媽媽,她也只是想保護自己這個女兒而已。

她閉上眼,渾身失力:“媽,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一直以來,許曉琴面對邵舟辭的時候,都將自己擺在受害者家屬的位置,把他看做殺父仇人的兒子,理直氣壯地對他惡語相向,恨他的冷漠與袖手旁觀。

她曾罵他是邵偉的幫兇,那麼現在,她算什麼呢?

她也曾是她爸的幫兇。

是她把那個年幼漂亮的小男孩拉進了他們家,是她一臉無知地糾纏他,想要和他做朋友。

她每一步,都在將他拉入深淵。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在他心裡已經變得這麼噁心了,而她還不自知。

許曉琴想起,就在前兩天,她還可笑地問邵舟辭,“如果當年那件事情沒有發生,我爸沒有死,我們還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初中畢業後一起上了同一所高中,朝夕相處……你,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我?”

他的回答是:“不會。”

是啊,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永遠也不會的啊。

他們甚至,連朋友也做不成。

……

許曉琴徹底消失在了邵舟辭的世界裡。

曾經的傷害無法彌補,她能做的,只有安安靜靜的不再去打擾他。

大四畢業後,她回了一趟平溪。

坐在計程車上的她餘光瞥見路邊的一家酒店,急忙讓司機師傅停車。

許曉琴下車後,徑直來到酒店門口,看著立在門口的牌子。

那是一對年輕夫妻的婚紗照。

新郎新娘般配極了。

牌子上還有一段話:【祝邵舟辭先生和唐婉女士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門口接待的服務員見她久站不動,於是禮貌上前詢問:“您好,請問您是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嗎?”

許曉琴回神,淡淡搖頭:“不是。”

回答完,她轉身離開。

這家酒店是平溪有名的舉辦婚慶的聖地。酒店後面是一大塊的草坪和公園,她沿著鏤空的鐵欄圍牆往前走,果然看見了遠處的婚禮現場,只是有圍牆和綠植遮擋,看不真切。

漂亮浪漫的婚禮吸引了幾位路人駐足拍照。

鏡頭的焦距可比人眼強多了,許曉琴笑了下,也跟著拍了兩張。拍完之後看了一眼,然後刪掉了。

停留了一會兒,她便打算離開,卻在這時撞見了一位多年未見的故人,她頗感意外。

對方也看見了她,表情僵住。

許曉琴心平氣和地喊她:“秦蘭阿姨。”

眼前穿著長裙、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是邵舟辭的親生母親。

對方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你是……曉琴?”

許曉琴嗯了聲,“阿姨,如果你是來參加婚禮的,大門在那邊。”

她指了個方向。

“我只是路過,看看就走……”

許曉琴明白過來,朝她笑了笑,“我也是。”

酒店外遇見邵舟辭的媽媽只是一個小插曲。

在那之後,許曉琴再也沒有見過她。

聽說,她跟著第二任丈夫搬去了海城,與第一段失敗的婚姻徹底斷了聯絡。她很有魄力,同樣也很狠心。

相比於她,許曉琴更關注邵偉。

邵偉刑滿釋放那天,她遠遠地站在監獄外看著他。

這個與邵舟辭有幾分相像的男人,在獄裡待了十八年,身上暴虐的氣息早就被磨平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個頹廢的中年大叔,額頭多了一道醜陋的疤痕,五十多歲,兩鬢髮白。

他走出來時,眼神很平靜,直到看見許曉琴,才起了幾分波瀾。

她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

看見他過得不好,她心裡舒坦多了。

見她要走,邵偉連忙攔住她,“你知道我兒子在哪嗎?”

許曉琴嗤笑:“你有什麼臉面跟我問起他?怎麼,想要讓他給你養老?邵偉,去找他之前我勸你想清楚,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由你捏圓搓扁的小孩子了。”

他神情難堪。

她沒有再管他,轉身就走。

邵偉之後有沒有去找邵舟辭她不知道,也沒有過多關注。

不過一年後,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出車禍身亡了。

車禍原因是邵偉想碰瓷一輛私家車,結果車子沒剎住,他當場死亡。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