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了大神官的福,慕芷親自下廚做了兩天的飯。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廚房的下人們平日裡是沒有機會見著這位傳聞中的大月第一美女的。沒想到她竟然會到這煙火繚繞的地方來。
那絕豔之姿,令人不敢逼視。頓時嚇得顧不得手中活計,跪了一地。
慕芷笑眯眯地抬手讓他們起來。
眾人這才抹了把汗,低垂著頭偷偷打量著主子們。
小郡主後面還跟著兩位郎君,穿灰衣的郎君他們見過,偶爾會借用廚房給郡主熬粥燉湯,穿白衣的則清麗脫塵,一雙藍眼睛璀璨奪目,叫人見之忘俗。
正當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位郡主娘娘要做什麼時,慕芷開口了,“借用下廚房,留下兩個人幫我燒火洗菜,其他人都出去吧。”
嚇得一干人等懷疑自己幻聽,在整個大月,就是農戶家的女子也不入廚房吧?這位金尊玉貴的郡主竟然要親自做飯?
有兩個年輕小廝反應快,應聲留了下來。其他人只好懊惱地出去了。
慕芷在廚房轉了一圈,看了看現有的食材,又囑咐人去採買了一些,便忙活起來。
聶瀾也會一些,笑意融融地幫她打下手。
“庭硯,你要不別站這兒了,燻著你。”慕芷覺得他跟煙火氣半點不搭邊,實在不想讓這位神仙似的人兒幫忙。
“我也能幫你。” 男人堅持。他以為她說給他做好吃的是指揮下人們做,沒想到她竟要親自下廚,這種體驗對他而言無疑是複雜的、新奇的、感動的,讓他很想待在這裡。
慕芷笑了,一邊吩咐小廝洗菜生火,一邊道:“會不會做飯又不是什麼要緊事。我會是因為我娘會,自己也貪吃。娘說技多不壓身,萬一身邊沒人伺候,也不會委屈了自己的一張嘴。”
留下來幫忙的兩個小廝聽著女子嬌俏活潑的嗓音,提著的一口氣緩了下來,不禁面紅耳赤,心中怦然。
聶瀾也笑道:“我來就行了,灶臺站不下。庭公子跟媆媆說說話就行。” 他的刀工不錯,可以幫著慕芷切菜片魚。
男人低垂了眸子,應了聲好。不錯眼地看著他們動作。
慕芷和聶瀾配合默契,說說笑笑也不忘了手起刀落,煎炒烹炸。
大神官只是靜靜地站著,偶爾應慕芷兩聲,便覺得心情格外寧靜、舒適。高處不勝寒,是她帶他來到這人間,享塵世煙火,感四時冷暖。
慕芷動作很快,燒了六菜一湯一甜羹,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瞧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鐺鐺~我厲不厲害?” 她仰著頭一副求誇讚的模樣。
聶瀾笑道:“媆媆自然厲害。”
慕芷得意地給兩人夾了些菜,“那是,我這廚藝,都能開酒樓了嘿嘿~” 說罷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兩人,“嚐嚐看好不好吃。”
“很好吃。”大神官吃飯慢條斯理,他們神官從小不被允許有口腹之慾,吃什麼都是由族人供奉,但他真的覺得她做的飯是世上最美味的珍饈。
“我要把你養得更壯實些。” 慕芷督促著,“聶瀾也要多吃。”
兩人只好無奈地笑笑,“好。”
晚間葉夢心也回來了,聽說慕芷親自做了飯,稀奇得很,甚至多用了一碗飯。暗中慶幸玉臨風和褚長洲不在,要不這兩醋罈子得打翻了。
慕芷餵了庭硯兩日,臨走時還塞了好些食盒給他。當時他在神女谷受的罪,讓她總想投餵更多。
大神官很珍惜地抱在懷裡,絲毫不見窘迫,風姿清朗依舊。
“我之前聽說書的說過兩句話。” 沈園門前,男人輕輕啟唇。
“什麼?”
男人幽藍的眸子微彎,“他們說,若能得明珠郡主青眼,便是死了也甘願。此言不虛。”
慕芷笑得癲癲地,“我若真欽慕誰,又怎會讓他死呢?”
“所以,你破了我師父的預言。”
慕芷眨眨眼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原本你師父的預言便是我們相遇相愛並相守到老呢?”
她這話沒有說全,大神官緩慢地眨了眨眼。他心思澄澈,但亦敏銳,如此,確實是可能的。
師父怕他背棄族人,所以編造一個命劫的謊言,讓他殺了自己命中註定的人。
慕芷湊近他,攀著他的胳膊踮腳,“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在一起,原就是順應天命。就算不是,我亦說過,人定勝天。”
男人眼眶微熱,旋即粲然一笑。愣生生把慕芷看呆了。
直到馬車行出甚遠,她還在回味那個仿如雲曲流霞般的笑。
她感覺到了,他如今是真的開心。
不禁心中飄飄然。嘿嘿,她是小太陽,多厚的高山之雪也能給融化!
……
庭硯離開後,慕芷照常化作穆神醫懸壺濟世。只是沒了玉臨風幫忙,有好多的事兒都不順手了。
在她今日第三次伸手要銀針的時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對玉臨風的思念。
也不知他到底去哪裡了。
她家本就應有盡有,實在不需要什麼聘禮。偏他固執,她亦不好讓他沒了面子,這才放了他出去。
如今可是悔透了。
什麼面子哪有性命重要?
聶瀾發現她的心思後,派了人去尋找他的下落。“媆媆不必擔心,我讓人帶信,一旦找到玉公子,讓他即刻返程,想必他定會聽你的。”
玉臨風向來固執,慕芷覺得沒那麼容易。但接近年末,傷寒的人很多,濟民堂的生意也越發好了起來,她便沒了時間多想。
收費低廉又兼妙手回春,穆神醫之名到底漸漸傳了開來。從早到晚,病人如走馬觀馬不停歇。
慕芷忙不過來,轉頭又僱了兩個大夫,三四個藥童。還將隔壁的鋪子高價盤下來,打通了合作一處。
真正是個像樣的醫館了。
新招的兩個大夫是一對遊醫師徒。聶瀾找來的,由慕芷親自考察。
老頭子施大夫手段高明,尤善大小方脈、正骨等。徒弟小冷大夫倒是另闢蹊徑,最善女科及針灸之術。
施老頭本無意在醫館坐診,無奈打賭輸給了慕芷。他也沒想到這小公子年紀輕輕,醫術竟出神入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留了下來。連帶著他那位好徒弟也笑吟吟地一併做了這濟民堂的大夫。
只是老頭子脾氣實在不算好,偶有病人多問兩句便吹鬍子瞪眼,揚言不信他便另請高明。
對比之下,年輕俊秀的冷大夫就頗受歡迎。尤其是夫人小姐們,最愛往他那處跑。
慕芷易容的這副皮囊也不錯,但有女病人見到她為人正骨時的那個利落勁兒,以及聽到對方的慘叫聲,忍不住汗毛倒豎,便盡皆歇了心思……
入了臘月,冬雨綿綿不斷,北風從厚厚的門簾縫裡鑽進來,凍得人手腳都僵住了。診堂加了兩盆炭,慕芷還是忍不住手抖。她的字本就寫得一般,這樣一來更是成了鬼畫符。
兩藥童不認識那方子,不敢問東家,只好面面相覷地去請教冷大夫。
那冷大夫也是個奇人,不管慕芷寫成啥樣,他都能辨出來。
他手捏著那普通的白箋,卻嗅到一縷極淡的幽曇香。讓他恍惚想起這位穆小神醫教他家傳針灸術時,在他身上所察覺的味道。
不禁有片刻失神。
眼神亦投向了那剛剛送走病人在輕輕舒展身體的小公子。
慕芷在沒病人的空閒走神。也不知這麼冷的天,玉臨風在外面有沒有照顧好自己。還有褚長洲,之前來信說是要去鳳奚收個寶貝,別惹上什麼禍事才好。
正想著,門簾被掀開了。走進來一個極為精緻漂亮的年輕男子,一雙仿如秋水玉晶的眸子熠熠生輝,繾綣溫柔。
冷大夫認識他。那是故意引他們來濟民堂和穆小神醫打賭的男人。
而原本神情懨懨的小東家一看到對方,眼睛便亮了起來,嘴角亦彎起個好看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