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陛下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削減奴隸的數量!”
君士坦丁不得不承認,墨淵說的是對的。
“可你如何推斷我和父皇不捨得殺你的?”
墨淵仍舊沒有感情道:“因為活著的我比死了的我有用。”
“何以見得?”
“陛下這些年建造角鬥場是為了削減奴隸的數量。而奴隸本質上是商品,只是用途不同,他們有的被用作表演,有的被用作農具,有的被用作其他的用途。
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帝國對奴隸的管理制度已經非常健全,如果奴隸數量真的已經到了威脅到帝國安危的地步,那完全可以從制度上出發。
比如超過多少歲的奴隸必須處死,出一些限制奴隸行動範圍法律,或者暫時限制外來奴隸的獲取,這樣只要過幾年,奴隸的數量就會下降。”
“但是......陛下卻選擇了這種最費錢、費力、但是最高效的做法。”
“這是為什麼呢?”
君士坦丁目不轉睛,認真聆聽著墨淵的話語,希望能從其中找到一些破綻。
“為什麼?”
“小人認為是因為,奴隸的威脅迫在眉睫......”
君士坦丁眉頭微皺,心想這不是廢話嘛,若不是迫在眉睫,父皇怎會行如此大事。
“若只是迫在眉睫那也仍然可以從制度上下手,只是下的藥猛一點或是淡一點的區別罷了,可陛下就沒從制度上下手,這是為什麼?難道是他要打擊的不是全部的奴隸?”
君士坦丁眉頭微皺。
“而我前面說了,帝國對奴隸的管理制度已經非常健全,又為何會出現這種迫在眉睫的問題,難道陛下之前沒意識到威脅嗎?
還是說......之前一直有人隱瞞著陛下?如果是的話,那又為何要隱瞞?陛下又為何偏偏只動鬥獸場裡面的奴隸!!”
君士坦丁聽得是越來越心驚,沒想到墨淵居然連這些事都知道,難道他和那個人也有關係。
“我能想到的,應該是帝國高層有人要謀反,在角鬥場養了不少死侍吧。”
君士坦丁呼吸逐漸加重,雙手握的越來越緊,本以為今晚會一切順利,沒想到居然引出來個這樣的人物。
“可你還是沒說我和父皇為何不捨得殺你。”君士坦丁像是不肯服輸般,繼續嘴硬問道。
笑非仍然不疾不徐,不緩不慢道:“這就要說起陛下舉辦大賽的其他目的了。”
“什麼目的?”君士坦丁今晚已經被震驚了不知多少次。
“若只是用於比賽、表演,那陛下完全沒必要搞什麼一二三名,即使要搞只要給點金幣和其他的獎賞也就差不多了。
可陛下卻偏偏給了冠軍公民權!這比賽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畢竟身為奴隸,獎金再多那也是主人的,他們頂多生活環境好一些或者提一些要求。
但是公民權!意味著他們恢復了自由,甚至能靠著這筆獎金在冉丹安家落戶!!!”
“這二者的誘惑是完全不能比的。”
“所有的奴隸都會為此爭得頭破血流,而那些被養為死侍的奴隸也是如此,即使他們沒有那個心思,但在陛下的一紙調令下,在這全國性的奴隸大賽中,他們也只能乖乖參與進去。”
“僅僅是一個公民權,就能做到削減奴隸數量,轉移奴隸和帝國的矛盾,動搖敵方軍心,真是高明!”
“但是要想達到以上效果,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什麼問題?”
“帝國必須建立威信!”
墨淵頓了一下,接著道:“所以陛下不願意動我。”
“因為我是這第一屆奴隸大賽的冠軍!帝國上下的奴隸都會聚焦於我,看我成為冠軍,成為公民後,帝國有沒有兌現承諾,我有沒有過上好日子。
但若是我死了,會惹得所有奴隸猜忌,帝國在奴隸心中的威信會大打折扣,甚至那個反賊再加以運作,這後果不堪設想啊,沒準過兩天就會爆發奴隸起義。”
“因此我必須活著,不但要活還要活得好,最好能攀上宮廷這棵大樹。”
墨淵直挺挺的盯著君士坦丁,雖仍面無表情,但最後一句話似乎意有所指。
君士坦丁心中微微一嘆,他知道墨淵已經猜到他的目的了。
君士坦丁喉嚨微動,開始真正平等的與笑非對話。
在此之前,他也只是把笑非當成奴隸而已,但現在他真的起了惻隱之心,這種心思無比堅決且純粹。
“好的,我明白了。”
君士坦丁深呼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面色仍然微微發紅,但頭腦清醒了不少,“先前是我態度不好,墨淵先生,在此我向您道歉。”
君士坦丁站起身來向笑非微微鞠了一躬,笑非也站了起來,回禮道:“您不必感到歉意,殿下。”
隨後二人又重新坐了下來,君士坦丁正襟危坐,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咄咄逼人。
君士坦丁之所以這樣做,是出於對有能之人的尊敬。
從一開始他宴請墨淵就是為了招攬他,墨淵也猜到了,但是他沒想到墨淵居然有如此才能!
正如墨淵說的,墨淵不單單要活著,還必須活得好。
所以他就想把笑非搞進宮廷,給他安排個衛兵隊長一類的職務,之前問的問題就是為了查清楚墨淵的底細。
但現在看來,墨淵不但戰力卓絕,還是個絕頂的謀士。
這種人必須為我所用,不能,那就殺了!
不然若是被萊維特那老狗得到,不知道會引起什麼亂子。
想到這裡君士坦丁就有些好奇了,“墨淵先生,您費盡心思見我一面,到底是為了什麼?”
笑非眉眼一低,“殿下,還是不信任我?”
“當然不是,墨淵先生,我當然相信您是為了送信,但不應該只有這一個目的吧。”
君士坦丁不笨,如果墨淵真的只是為了送信,那他完全沒必要暴露自己知道這麼多,只要見到他後,表明自己的信使身份,再把憑證交給他就是了。
到時證據擺在那裡,即使君士坦丁再不信也不能說什麼,何必跟他費這麼多口舌呢。
因此墨淵肯定也有著其他的目的,而且這個目的絕對不小。
“你說得對,殿下,我確實有其他的目的。”
“我的任務是傳信並接應中原的船隊,我希望得到冉丹的幫助,在中原船隊到來後,能夠施以東道主的援手。”
君士坦丁微微一笑,“那墨淵先生,你的籌碼是什麼?”
“我會幫助冉丹,八年內統一兩河平原!!!”
君士坦丁瞪大雙眼再次被墨淵震驚到,隨後冷笑一聲,他承認墨淵有點才能,但八年內統一兩河平原?
“中原人都像你這樣自大的嗎?”
“殿下不信?”
“我怎麼可能信!不說帝國東有草原,西有妖精之森,南有諸國聯盟,就說這內部,萊維特身為帝國三把手,但實際上有著帝國首輔的權利!
父皇現在想要除掉他,都不知要費上多少功夫!你跟我說,八年,統一?說狂話也不看看自己信不信。”
不怪君士坦丁冷嘲熱諷,實在是墨淵這話說的確實驚世駭俗。
君士坦丁的父皇——凱撒,三十年沒做成的事情,他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說八年能成就八年能成?
換成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
對於君士坦丁的不信任,墨淵還是面無表情,眼中透露出一抹清冷,“既然殿下不信,那我就先獻上一點誠信。”
“陛下舉辦奴隸大賽的方式固然對敵人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但若是敵人將主力部隊藏在角鬥場之外,陛下又該當如何?”
君士坦丁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我雖然不知道帝國是如何對奴隸做記錄的,但是我方才聽那反賊有著帝國首輔的實權,並且之前已經不知道瞞了陛下多久。
我想他將一部分奴隸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出角鬥場,也是可以做到的吧。比如在記錄上劃掉那些人,然後給他們製造一個假身份,藏到民間。”
君士坦丁神色一滯,聽明白了墨淵的話,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認真思索之下,他發現此法確實有可能!
“除了這件小事外,我還可以幫助冉丹和草原和談。”
思緒剛剛飄回來,君士坦丁又被驚了一下,“你能做到這件事?”
“不錯,扎西卓瑪可是如今的草原王——扎西頓珠的弟弟,扎西頓珠之所以願意讓他的弟弟護送我,是因為我有一樣值得他付出的東西。
我可以用這件東西促成草原和冉丹和談!!!”
君士坦丁嚥了咽口水,不知是資訊量太大,還是酒精的作用,他只覺得頭腦是越來越昏漲。
墨淵提出的第一個可能,確實是一個好方向,沒準探查下去能有更多的發現。
而第二件促成草原和帝國和談就太過恐怖了。
當年君士坦丁的父皇——凱撒,掀起了起義,率領奴隸聯軍擊敗了舊帝國,建立了新王朝,命名冉丹。
但是事成之後,凱撒拒絕履行之前對三方勢力的承諾。
冉丹剛剛建國,就與三大勢力開戰,這一打就是三十年。
草原並不屬於兩河平原,但也是當年勢力之一。
凱撒當年應允之地是處於兩河平原和草原交界地的河流——喀什河。
這些年雙方也是一直圍繞著喀什河爭鬥不止。
如果......冉丹和草原和談成功,那冉丹就能騰出不少兵力到另外兩方,到時候前線必定向前推進不止多少城池!!!
若真是如此,那墨淵說八年內統一兩河平原似乎真有那麼一點希望。
想到這裡,君士坦丁看向墨淵的眼神頓時火熱了起來。
即使墨淵是在說大話,但他的價值已經得到體現,他必須為皇室所用!!!
“船隊大概多少人?”
“具體不知,但至少是兩萬。”
君士坦丁內心一沉,兩萬?還能超遠距離航海?
這很讓人懷疑中原真的是貿易嗎?
君士坦丁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自己能做決定的了。
“今晚的談話就到這吧,我需要和父王通報一下,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帶著憑證再來見我。”
墨淵欣然接受,“是,殿下。”
說完,笑非起身向君士坦丁行了個禮,然後便離開了此處。
君士坦丁終於不用再緊繃著了,他向後一躺,右手蓋在額頭上,沉重的嘆了口氣,“事情怎麼會到這個地步的?”
就在君士坦丁還在放鬆之時,臥室的門又響了。
“殿下,您今晚喝酒了?”聲音帶著些許滄桑,但又中氣十足。
君士坦丁知道是自己老師來了,小嘴略微撅起,“老師,您來了。”
看著君士坦丁這幅樣子,不由得打趣道:“怎麼,是誰讓我們的王子殿下受委屈了?”
君士坦丁嗔怪道:“老師你就別那我尋開心了。”
亞格蘭斯不語,只是寵溺的看著君士坦丁,“殿下,今晚一切順利嗎?”
“老師你就在外面,都聽到了,就別問我了。那個墨淵跟個妖怪一樣,從始至終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根本看不透他。”君士坦丁坐了起來,雙手合在一起,神情失落道。
亞格蘭斯捋了捋自己濃密的長鬍子,“確實啊,那個墨淵即使是我和陛下都覺得棘手,對殿下來說,確實有些太難了。”
聞言君士坦丁小嘴撅的更高了,但是心裡得到了些安慰。
“老師,這件事該怎麼辦?”
亞格蘭斯眼神深邃,無盡的智慧在其中流轉,“只能是先通報陛下了,畢竟墨淵牽扯太多。從中原來,帶著任務,還與草原關係不淺,又好像與萊維特有點關係。”
亞格蘭斯頓了一下,又在思索著什麼。
“事不宜遲,殿下現在就去找陛下吧。”
君士坦丁聞言有些發懵,不可置信的看向亞格蘭斯,那副神情似乎在說,“我?”
“老師,為什麼是我啊,不應該您去嗎?”
亞格蘭斯又笑了笑,“殿下,今晚的行動是您自己計劃的,臣只是聽從吩咐,所以今晚發生的一切,您知道的最詳細,由您彙報最穩妥。”
君士坦丁恐懼的嚥了咽口水,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抗拒。
“可......可是......”
亞格蘭斯知道君士坦丁害怕凱撒,見他想退縮立刻鼓勵道:“殿下,您看穿了陛下的心思,想要替他招攬墨淵為其分憂,這是好事。
只是情況複雜,您一時無法應對,作為兒子向父親尋求幫助,這不是很合理嗎?”
“但是...”
“您就去吧,殿下。放心,陛下會為您感到驕傲的。”
“好吧……我聽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