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第一學年,最後一天,除夕。

黃金院,長四百二十丈寬九十丈,牆高三丈,分左、中、右三個區域,左區叫做荒院,中區叫做塔院,右區叫做墟院,各院設有一個進出口。

荒院建有四十九座亭,每座亭對應一顆主副荒星,還建有一座獸閣和一座魂印閣。

墟院建有八十四座臺,每座臺對應一顆主副墟星。

塔院建有十二棟樓閣,或一層或二層,只有中間的塔樓是三層,導師在這個區域辦公。

荒院和墟院是不開放的,學生平時只能來到塔院。

今天,黃金院全面開放,任由學生進出參觀。

顏啟蘺在塔院的塔樓下棋,其它人都去參觀荒院的獸閣和魂印閣,因為大刀蘇行在演示打造魂印武器。

魂印閣,中央擺置一個大火爐。

獸閣,關押了一些常見的野獸,象獅虎豹狼狗貓鼠。

大刀蘇行先把一塊鐵坯丟進燃著熊熊烈火的大火爐中,然後把一個籠子移到大火爐旁,獅被關押在籠子中,瘦得只剩一副皮囊,艱難地踱著步,低吼聲已嘶啞無力。

大刀蘇行催動星力,雙手泛起紅色光芒,取出火紅的鐵坯鍛打,火紅的鐵坯像是粘土一樣,幾十錘下來,刀形已定。

大刀蘇行舉起刀坯,圍著獅籠打轉,一邊轉一邊跳著奇怪的舞步,一邊跳一邊吟唱道,“南宿之神,天府司令,魂兮鎮邊,刀劍守望!”

第一圈,獅不再發聲;

第二圈,獅停步坐下;

第三圈,獅雙目失神;

第四圈,獅低下頭顱;

第五圈,獅閉目趴下。

大刀蘇行把刀坯緩緩放於獅的頭部,雙手紅色光芒暴漲,一手撫於獅頭,一手撫於刀身,“獸火祭!”

話音一落,獅癱軟失力躺倒,刀坯外層鐵灰剝落,泛起一陣青光,“獅刀已成!”大刀蘇行雖然全程動作緩慢,表現得優哉遊哉,但是豆大的汗珠已從臉龐淌下。

全場掌聲雷動。

“庚級的鬱非星力!”

“炫酷的秘術!”

“聽著咒語我也快睡著了!”

“餓了一個月的獅!”

“魂印是個累活!”

第一隊遊刺麥芒,甲級,魂印武器狼長刀,武術迅砍,第一個衝到刀前,他是全坊唯一使用長刀的學生,“大刀蘇行,我能試試獅刀麼?”

大刀蘇行雙手遞上,“正想找人開鋒!”

麥芒雙手接刀,在手上掂量了幾下,單手掄圓,雙手揮劈,找到感覺後使出武術迅砍,在空中翻滾砍出獅刀。

“奇怪了,獅比狼厲害多了,怎麼使出來的威力反而弱了。”麥芒自言自語,很是不解。

“哈哈,理論上說,獸魂越厲害,魂印武器就越厲害,但器與術是對應的,兇獸魂印武器對兇術,迅獸魂印武器對迅術。”大刀蘇行疲憊地笑著解釋。

“明白,謝謝大刀蘇行指點。”麥芒雙手遞迴長刀。

酉時。

大家參觀遊玩累了一天,聚集在塔樓前,準備晚宴。

周飛全程都在第四隊幫忙,但是沒有任何勞動貢獻,就是在插科打諢。

李灼照包攬了整個晚宴的烤肉,一頭野牛,兩頭野豬,還有各種魚蝦㙰。

曾銳調製各式香料,拌制果、菜、菌、瓜。

顏啟蘺廚藝基本空白,刷鍋洗菜,端碗遞碟。

佩子芯弄來五顏六色的蟲子,準備了一道寧州風味。

戌時。

邢徵坊長、大刀蘇行與六位導師坐在首席,其餘六隊各坐一席,晚宴開始。

邢徵坊長致祝酒詞,“第一學年即將結束,全體學生表現很好。

這杯夢沼釀是大刀蘇行取夢沼之水,運用河絡釀酒之法制成,甘甜怡人。

我敬全體師生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大部分學生沒有喝過酒,舉杯猶疑不決,忽然有人說道,“哇,好清甜哦。”於是,紛紛乾杯。

祝酒過後,周飛和李灼照端著杯子跑到第四隊那桌玩鬧起來了。

“這酒跟果汁一樣呀,還沒有阿三做的好喝。”佩子芯已喝了三杯。

“雖然喝得沒有什麼感覺,但不要貪杯哦,萬一醉了怎麼辦?”顏啟蘺勸說道。

曾銳笑說,“醉就醉唄,新春快樂。”

亥時。

除了主桌,大家都在不停的串桌交流。

顏啟蘺和黃濤聊起跟隨各自父親在宛州商會的往事,都是一些紙醉金迷的事情,曾銳和佩子芯在一旁聽的入神。

“好奢侈的生活哦!”夜昊風導師入座坐下。

四人立刻停下來,黃濤站起來,解釋道,“那是宛州商會的官宴排場,我們自給自足,一樣很豐盛舒服。”

“黃濤今年變化很大呀,來的時候一副紈絝子弟模樣,現在性情和武術都很突出,對得起當初大家推選你當陣長。”夜昊風導師欣慰的說。

“我還記得在教坊門前見第一面的情境呢,就是一副傲視群雄的樣子。”顏啟蘺故意挪揶道。

大家哈哈笑作一團。

“轟隆”一場巨響,地面產生劇烈震動,大家愣了愣神,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主桌所在位置的地面塌陷,塔樓傾覆填埋在主桌位置的深坑中。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悠長的鳴叫,叫聲悲愴尖銳,刺人耳膜。

“翼風!催動星力,趕緊趴下!”現場只剩下夜昊風導師指揮,大聲呼喊著。

翼風,生長在寧州的大風口。成年翼風身長超過二十尺,體重達三千斤,翼展達五十尺,揮翼能夠產生風割。

大家聽到命令回過神來,迅速趴倒在地,霎時,一道巨大黑影從天空掠過,風割刮來,大家被貼地吹起,最遠的飛出近十丈。

雖然事出突然,仍有半數學生迅速催動星力,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有些未及反應的學生,紛紛翻滾倒地鮮血直流。

顏啟蘺和佩子芯催動星力拉住曾銳,三人滑出一丈多遠,勉強站立未倒。

周飛滿頭鮮血,李灼照左臂脫臼,但迅速向三人靠攏,“列陣!”顏啟蘺臨危不亂,立刻反應過來。

大家驚魂未定之時,從塔樓倒下的廢墟中噴出一陣腥風,接著一道巨大黑影從廢墟中跳出,“角牛!遠離它,向大門走!”夜昊風導師向大門衝去。

角牛,生長在殤州的殤中冰原。成年角牛頭上長有六角,身高超十尺,身長超二十尺,體重近一萬斤,前蹄躍起踏地能夠產生震波。

各組學生保持作戰陣形,跟著夜昊風導師,迅速往大門跑去,忽然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地面扭曲,震波湧來。

顏啟蘺大喊,“周飛,開動!”

周飛應聲舉起象力棒砸進地面,雖然威力不及震波一半,但大家有充分的預備,即使感覺雙腳一軟,也能保持陣形,相互摻扶站穩。

第四隊亦能保持陣形站穩,並向巨大黑影射出一箭。

其餘四隊除個別沒有摔下,大部分都癱倒在地。

夜昊風導師穩住身形,大聲喊道,“大家快起來,列陣,獸閣秘室的異獸逃出來了!”

這時,從大門外,一道綠油油黑影挪了進來,“唳螭,大家小心毒液,不要往大門去。”夜昊風導師提醒大家。

唳螭,生長在雷州的毒泉。成年唳螭肩高超三尺,身長超三十尺,體重達五千斤,全身長有鱗甲,吐舌三尺長,唾沫有劇毒。

眾人身後兩側又有兩隻龐然大物慢慢逼近,一隻火紅火紅的,每踏一步都是火焰焦土;另一隻陰森陰森的,每踏一步都是寒霜凍地,“虎蛟!專犁!聽我號令,我抵擋專犁,大家從這個方向突破,由荒院的大門離開。”夜昊風導師催動星力,全身泛起黃色光芒。

虎蛟,生長在越州中白山脈的火山口。成年虎蛟身高超十尺,身長超二十尺,體重達一萬斤,全身火熱,能夠吐出火焰。

專犁,生長在瀾州的夜北高原。成年專犁與成年虎蛟體型一致,全身結霜,可以撥出寒冰氣息,草食,不會傷人。

“金光盾!”夜昊風導師全力發動,只見專犁被一道黃色光牆圍住,停下了腳步,“快走!”

大家迅速從專犁身邊跑過,朝荒院的大門跑去,跑出近百步,“停下!”顏啟蘺喊道,回頭望去,夜昊風導師黃光暴起,與三頭異獸且戰且退,把它們引去墟院方向。

其餘五隊突然聽到顏啟蘺的喊聲,都停下腳步,“回去救導師。”顏啟蘺已從驚恐中清醒過來。

曾銳迅速幫助周飛和李灼照治療,佩子芯拍了拍顏啟蘺,“救人救人,還是你夠冷靜!”

五人稍作整理,列陣往㟷樓方向走去。

第二隊在黃濤的帶領下,第四隊在朱珍的帶領下,都迅速整頓,跟隨出發。

剩下三個隊驚魂未定,愣在原地。

塔院,中央塔樓一片狼藉,已沒有了動靜。

顏啟蘺帶領陣形慢慢接近,藉著月光,迅速探查主桌的大坑,“邢徵坊長,宅羽伽導師,聽見麼?”

沒有回聲,出奇的靜,傳來一陣腳步聲,第二隊和第四隊也靠過來了。

墟院的方向閃現幾道黃色光芒,夜昊風導師還在與三隻異獸周旋。

三個陣長正要湊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動。

一道黑影從暗處走來,散發陣陣腥臭,大家終於看清角牛的面目,約八尺高十五尺長,頭頂長著六柄角,高高翹起,眼睛血紅,全身黑毛抖動,鼻孔喘著氣息,腥臭無比,嘴巴微張露出發黃的門齒。

“列陣!”三個隊默契展開,包圍住角牛,“攻擊前蹄!”顏啟蘺喊道。

第二隊正對角牛,率先發起攻擊。

前坦,朱齊,南斗府令,令勇星,甲級,魂印武器闊劍,武術霸斬,衝鋒在前,躍起斬向角牛的頭部,角牛猛一甩頭,朱齊連人帶劍彈回。

邊輔,梁秀昆,密羅,密佐星,甲級,器綠色森林,秘術綠颯,揮出一團綠光,接住朱齊輕輕著地。

中法,李翔,鬱非,鬱壯星,甲級,器紅色火焰,秘術炸裂波,向角牛左眼丟出一團紅光。

遠射,石宗家,南斗同福,福異星,甲級,魂印武器十字鏢,武術令射,向角牛右眼射出一枚回力鏢。

角牛雙眼被擊中,身體微微一振,頭部低垂,六角前傾,提起左蹄,畜勢準備發出攻擊。

遊刺,黃濤,南斗七殺,殺暴星,乙級,魂印武器鏈刃鐮,武術瞬鐮閃,全身奮力一擊,揮出鐮端,直取角牛右蹄。

角牛正要躍起,右蹄被鐮端擊中,鮮血噴出,但並未傷及要害,一怒之下甩出右蹄。

黃濤雙手一麻,迅速收回鏈刃鐮。

第四隊在角牛左側,在角牛提起左蹄之時,朱珍帶領全隊出擊。

鍾高新發動統御刺,王文武發動烈雁箭,陸大海發動月光華加持,同時攻向左蹄。

角牛左蹄受到猛擊,疼痛難忍,只能放下來。

第六隊在角牛右側,看準角牛前蹄放下的時機。

周飛發動豪烈撼,震動地面遲滯角牛行動。

佩子芯發動破冰掌,李灼照發動狂獸風加持,擊向角牛右蹄。

黃濤揮出刃端,朱珍發出飛急襲,同時擊向角牛左蹄。

角牛兩蹄一失,跪倒地上,狂怒大聲喘息。

自從荒墟戰場日以來,大家經常交流比試,非常瞭解各人作戰特點,三個隊第一次合作,無縫銜接,將這頭龐然大物擊倒。

但是,參戰眾人因為緊張過度和用力過猛,幾乎全部脫力倒地,大家相互摻扶勉強站起。

曾銳看著顏啟蘺,“如果不知道弱點所在,根本無法擊敗角牛。”

顏啟蘺異常冷靜,“圖書館的《山河誌異錄》有記載,角牛前蹄長有振鼓,踏地產生震波。”

顏啟蘺繼續說道,“唳螭,下巴長有毒囊;

虎蛟,頭上長有火角;

專犁,腹部長有冰腺;

第二隊和第四隊幫助夜昊風導師,擊其弱點;

第六隊在塔樓廢墟解救被埋導師。”

黃濤和朱珍不加思索,迅速帶領隊員前往墟院。

第六隊正準備動手挖掘,第一隊陣長王忍洪帶領遊刺麥芒,第三隊陣長吳山友,第五隊陣長孟巡帶領遊刺劉熹,加入到挖掘行列。

“逃吧逃吧,我們打贏了。”佩子芯刻薄地說。

三位陣長,臉上一熱,但也無話可說,繼續手中的工作。

“慚愧啊,第三隊只有我一人回來。”吳山友小聲回應。

“一個人,跟兩個人,有區別麼?”王忍洪目無表情地說。

突然,一道黑影遮蔽月光,一閃而過,接著鳴聲在荒院響起。

荒院閃現各種光芒,然後傳來各種慘叫聲,眾人停下手上的工作,無奈地看向荒院。

“感謝大家,先救導師再說。”顏啟蘺不忍地說,眾人都知道逃離的學生在荒院遇襲,但來不及過去了,只好繼續挖掘。

挖了一會,天上那道黑影又從頭頂掠過,鳴叫聲起。

“翼風!列陣!”顏啟蘺大聲喊道。

話聲未盡,風割已刮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顏啟蘺帶領隊員迅速列陣,催動星力抵禦住這波狂風,其餘五人臨時組合,亦能配合列出陣形,未被狂風掃倒。

“翼風弱點在哪裡?”曾銳看著顏啟蘺問道。

“《山河誌異錄》是上冊,《海蒼誌異錄》是下冊,翼風在下冊裡,還沒有來得及看呢。”顏啟蘺一臉懊悔。

“不行不行,再來一次就挺不住了。”佩子芯催動星力既要護住自己,又要保護曾銳,已經脫力。

“進廢墟,找地道。”顏啟蘺知道不能擊敗翼風,選擇先躲藏起來。

曾銳迅速在廢墟中找到地道位置,翻開地板,眾人互相攙扶,正要進入地道之中,鳴聲再次響起。

孟巡大喊一聲,“又來了,列陣掩護。”其餘五人列出陣形,催動星力抵禦風割,掩護第六隊進入地道。

顏啟蘺在掩護下最後一個進入地道,斷木碎石隨即砸來,封閉住入口,五人在地道中癱軟坐下,喘息著沉默不言。

“什麼聲音?”曾銳好像聽到“嘩嘩”的流水聲。

顏啟蘺點起火折,大家順起地道往地下室走去,越接近水聲越響,顏啟蘺心中已升起不詳的預感。

到達舷梯,發現地下室頂部有一條巨大的裂縫,夢沼之水不斷滲漏下來,水面已到達舷梯邊沿。

“轟隆”一聲,裂縫徹底崩開,水勢洶湧而來,眾人已無法作出任何反應,被夢沼之水衝進地道之中,再由地道口噴湧而出,跌落在廢墟之上。

顏啟蘺在廢墟上艱難爬起,聞到一陣腥風,定眼一看,被擊倒的角牛已重新站起,向著廢墟走來,唳螭、虎蛟、專犁從幾個方向夾擊而來。

曾銳和佩子芯勉強爬起向他靠攏,周飛和李灼照已暈倒在一旁。

三人聚攏在一起,那一刻的絕望,已抽空全身的氣力。

“阿三哥哥,我好害怕。”佩子芯趴在曾銳的懷裡,抽泣著說。

“阿三,大美麗,我一定可以帶你們走。”顏啟蘺雙手抱住兩人,看著暈倒的周飛和李灼照,眼淚直流,握住手腕上的金鐲,口中念道,“移動之術!”

一股強大的勁力拉扯著三人,顏啟蘺口鼻霎時噴出熱血,曾銳感覺到異樣,知道星力無法支援同時逃脫,“照顧好大美麗妹妹。”說著,就從顏啟蘺的手中滑走。

顏啟蘺還想拉緊兩手,已經太遲了,懷裡只剩下佩子芯,瞬間移動到地下室的黃金山上,這時地下室已灌滿夢沼之水。

顏啟蘺拉著佩子芯,奮力從裂縫游出去,窒息感不斷傳來。

子時。

“海眼前輩好。”

“又來了,什麼事情呀?”

“上次談到莫退初心,還沒有聊完呢。”

“對哦,先告訴我,你的初心是什麼呀?”

“我的初心,就是要成為一個光明的人。”

“太陽麼?太陽的器就是白色光明。”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心裡的光明。”

“兩個光明不一樣的麼?”

“好像也一樣,就是要照耀著。”

“照耀麼?你是說照顧吧!”

“照顧?照顧什麼啊?”

“照顧你手上的東西呀?”

“我手上有東西麼?”顏啟蘺低頭往手上看去,看見兩眼緊閉的佩子芯正在一點一點下沉。

猛的一驚,顏啟蘺醒過來了,手上一緊,拉住了已無力鬆手的佩子芯。

顏啟蘺心裡不停的喊著,“照顧好大美麗妹妹”,“照顧好大美麗妹妹”,“照顧好大美麗妹妹”,終於在漆黑的湖面升起,拉著已窒息暈倒的佩子芯慢慢地飄浮到岸邊。

更船在遠處遊弋,“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假書》:填盍,代表交流和互動,可以領悟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