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流湧動

現在的鹽風城暗流湧動。

就比如歌蕾蒂婭那邊，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看看你，依然在彷徨，彷彿一隻迷途的海魚。”神秘的主教這樣說道。

歌蕾蒂婭沒有說話，捕獵總是這樣子的，既然選擇了示敵以弱，那就必須容忍渺小的獵物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可笑，而又可悲。

“你想知道我帶她去了哪裡。你非常在意。我們的集會，你沒有資格參與，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知道我們將對她做什麼。”主教仍在自以為是地揣測歌蕾蒂婭的想法，“你是找回你們之間的手足之愛了麼？你的內心是否在因為你的故交的遭遇而經受撕扯？感到不公？從而憤怒？”

“你在試圖找尋你看不見的東西。”歌蕾蒂婭希望他能安靜下來，以保證自己不會忍不住對他動手。

“當然，你當然可以這麼回答。你以為我想傷害她。你錯了，我是想幫她。只有弄清楚她的——你們的痛苦根源來自哪裡，我才能更好地幫助你們切除癥結，不是麼？”主教仍在喋喋不休，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

他似乎認為眼前的獵人已經向自己臣服，開始用居高臨下的態度說教：“就像你。你主動加入我們，你想溶進真正的海洋。等你完成這個任務，你骯髒的本質將得到淨化。這是海對你的恩賜。而同樣的恩賜，最後也會給予你的故交們，只要她們能同你一樣，放下過去為敵時的狹見。使你們團聚，這是第一步。理解你們，這是第二步。而到最後，你們也會理解我。”

“......如果你能適當地減少一些廢話，我們共事起來還能更融洽。”歌蕾蒂婭冷冷開口，如果對方繼續不識趣的話，她不介意打破計劃。再說了，還有林言那個傢伙在兜底。

“我也可以說一些會使你高興的。你的故交——清醒的那個，她已經到了。”好在主教也不算是個完全不識趣的人，只不過很明顯他並沒有想清楚，只是認為歌蕾蒂婭是因為和敵人共事而感到不忿。

歌蕾蒂婭有些無語，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傢伙突然變得很是亢奮。他這是把自己剛剛的不耐煩當成無能狂怒了？想到這，歌蕾蒂婭感到好笑。但更可笑的是，自己還得配合他。

“斯卡蒂？她不在這裡。”

“自然不在。沒有我的邀請，沒人能進入這裡。”主教語氣篤定。

歌蕾蒂婭愈加感覺對方可悲，對方不僅沒得到林言過來的訊息，甚至認為斯卡蒂無法打破他的這個可笑至極的小東西？

“她進城了，你知道。”出於內鬼的素質，歌蕾蒂婭還是選擇作出回應，但既然對方沒察覺到，她也沒必要提醒對方林言的存在。

“你表現出了意外，這很有趣。這座城市裡的聲音，我都聽見。祂讚賞我做的一切，賜予了我力量，令我的生命進一步延展。我的感知，我的心靈，都不再受縛於你所見到的軀殼裡。我在靠近完美。我將收下你的嫉恨。”主教繼續他那可笑的表演，至少在歌蕾蒂婭看來是這樣的。

“呵。”單單一個字，卻能把歌蕾蒂婭目前複雜的情緒全部囊括。

“說回你的故交——她來得比預期的還快。‘深海獵人血脈相連’。她並不知道什麼在等著她。只因為你帶走了另一個，她就追到了這裡，一刻都不曾休息。”主教沒有在乎歌蕾蒂婭的態度，他還是那樣的普通且自信，“真是令人驚歎的情誼。她知道你如今的樣子麼？面對叛徒，她會怎麼做？是還信任你們的血脈聯絡、同僚舊情，還是一劍刺入你的身體？我很期待。”

歌蕾蒂婭已經懶得跟這個傢伙再多說一句話了，她轉身便要離開。

“你不需要急著去找她。你做得很好。你將這一個帶回到她該待的地方，又將另一個引入了城。他會滿意的。”主教卻叫住了她。

“他？”歌蕾蒂婭終於從這個廢話連篇的傢伙口中聽到了一點點她需要的東西。

“你不需要知道。現在我們只等待。等到那個時候到來，你自然可以找你的故交，去傳達我們的邀請。”

“她未必會來。”歌蕾蒂婭淡淡開口。

“她會來的。她會自己來找我。”主教仍然充滿自信。

另一邊。

“又回來啦！我們住的地方是北邊最好的房子，你看，這扇門還能關上。一扇能關上的門，在下雨天能幫你不少。”安妮塔顯得很興奮。

“附近有人，兩個。”斯卡蒂提醒道。

“他們呀，他們平時就在這裡。”安妮塔卻是見怪不怪。

其中一個男人蹲在地上，嘴上還不斷地數著數：“一百三十、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嗨，磚頭，今天過得好嗎？”安妮塔熱情地打招呼。

被叫做“磚頭”的男人沒有回應，只是微微頓了一下後，便繼續他的計數：“一，二，三......”

“抱歉啦！可憐的傢伙，他又得重新來。他總坐在這裡，數街上有幾塊磚。悄悄告訴你，每天數出來的結果都不大一樣。”安妮塔先是向磚頭抱歉，然後向斯卡蒂介紹起了這兩位居民，“還有，那是石柱，他喜歡繞著街上的柱子散步。陰雨天就不出來啦，他年紀不小了，沾了水腿會疼。”

“你不用管他們，他們也不會管你，就像他們也不管我一樣。”安妮塔這樣說著，一蹦一跳地進了一間屋子，“進來吧，歌手。正式介紹一下，裡面就是我家了。”

那是他們出發時候的那間屋子。

在三人進屋後，那兩個男人已經醒過來了，他們靠在牆角，死死地盯著斯卡蒂。

“嗨，鐵皮。嗨，牆灰。你們醒啦！”安妮塔仍是熱情地打招呼。

斯卡蒂則是默默地把手放在了箱子上。

“痛......”牆灰想到了被箱子砸到頭上的感覺，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鐵皮的精神狀態明顯比牆灰好一些：“喂，木框。你又把這個外面的人帶到家裡。”

“她不是壞人。”安妮塔說道。

“她是外面來的人。”鐵皮這樣回答，在他心裡，外來人不可信。

“長凳都挺喜歡她的，對不對啊，小長凳？”安妮塔不再理會鐵皮，而是看向小傢伙。

小傢伙看到斯卡蒂後，手舞足蹈地湊了上來，嘴上還發出模糊的聲音：“嗚......嗷......”還試圖張嘴咬斯卡蒂的裙子。

“別、別咬！歌手的裙子都要被咬壞啦！”安妮塔想伸手抓住長凳，卻被林言搶先一步，把小傢伙提溜了起來。小鬼頭，人不大，膽不小。

“咳。倒還不會壞。”斯卡蒂忍俊不禁。

安妮塔歉意地拍了拍斯卡蒂的裙子：“沾滿了口水，就沒這麼漂亮了。”

“嗷，嗷嗷......”小傢伙被抱起來，但還是倔強地衝斯卡蒂伸出身。

“這孩子真的很喜歡你，歌手。”安妮塔笑著說。

斯卡蒂沒有說話，她在對付小孩子這方面沒有經驗。

“你們瞧，長凳也想讓她留下來。”安妮塔看向了鐵皮。

與安妮塔的熱情不同，鐵皮顯得有些冷淡：“你在盤算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呃......”安妮塔的笑容凝固了。

“不會有，好結果。”鐵皮語氣仍然強硬。

安妮塔深吸一口氣，隨後恢復了常態：“沒有呀，我什麼打算都沒有。”

“怎麼說，隨你。規則，不許打破。無論是你，還是她。我會看著的。我們走。”鐵皮留下警告，隨後帶著牆灰離開。

“呼......總算走啦。”安妮塔輕輕拍了拍胸脯，“歌手，你不用怕。鐵皮就是這樣的人。他看著很兇，但也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麼。”

隨後她便對上了斯卡蒂略微疑惑的眼神，無奈笑笑：“好吧，我知道你不怕，你比他們厲害得多。”

“我就是想說，真要動手的話，哼，我也不會怕他。”安妮塔保住了她的最後一絲倔強。

“哦。”斯卡蒂不鹹不淡地給出答覆。顯然不是很相信這句話。、

“唉。”安妮塔卻突然嘆口氣。

“你在嘆氣。”

安妮塔解釋道：“這個桶空啦。盤子也是空的。讓我想想......或許床底下還有一些吃的。”

“這裡，床？”斯卡蒂看著安妮塔朝一個鐵板走去，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看起來很奇怪嗎？你家裡的床不是鐵做的嗎？”

“我不大在意。”斯卡蒂搖搖頭，當賞金獵人的時候，有地方休息就不錯了。

“有些房子裡也能找到木頭床。木頭可有用哩。木頭可以燒，讓屋子變得又亮堂又暖和。有的時候你要是生病了，這裡的冬天可不好過。”安妮塔笑著解釋。

嘴上說著話，她手上的動作也不見停歇，沒多久就掏出了一個小盒子，笑道：“哎嘿——瞧瞧，這是我的寶貝盒子。早上起來的時候塞得深了些。”

“你可以幫我一把，把這些幹了的海草從我眼前拿開。”安妮塔扒出一件又一件東西。

在看到斯卡蒂試圖把海草扔下時，她喊道：“不，別扔在地上，就算不能吃了，它們也還能墊床鋪。”

“好多東西。”斯卡蒂看著安妮塔仍在往外送東西，不由得有些驚訝。

“是啊，我把有用的都藏在這裡。”安妮塔笑道。

說著，她舉起一件衣服：“看看這個，這是我正在縫的衣服。最近磨好的貝殼針，比過去幾年的都要好使。”

她把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了幾下，有些可惜：“料子不大夠用，還得去城南好好翻翻，或許還有些埋更深的沒被拿走。馬上天就要變冷了，我得加快些。”

長凳伸出手抓住衣服。

安妮塔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便試圖把衣服拉回來：“不，不行，長凳，你不能動這個衣服！這是要給佩特拉奶奶的，她咳嗽越來越厲害了。”

長凳愣了愣，變更目標。

“這也不行！給我鬆手啦！”

“木框。”長凳突然開口。

“說了多少次，不是木框，是畫框啦！”一邊糾正他，安妮塔還得繼續奪回自己的東西，“還有，這個也不能吃，就算給你也沒用呀！”

“木框......畫框？”斯卡蒂微微歪頭，有些無法理解。

“你聽到他們這麼叫我了？”

“我只知道你叫安妮塔。”

“安妮塔是我自己起的......我從佩特拉奶奶的故事裡聽來的，那個女孩兒和你一樣，很會唱歌。是不是比木框好聽多了？”安妮塔解釋道，“我們這裡的人，大多沒有名字。什麼順嘴喊什麼。磚頭總在數磚塊，鐵皮家外面圍著鐵皮柵欄。他們叫我木框。因為佩特拉奶奶是從這塊畫框下面找到我的。”

“你說過自己的母親。”

“她沒把我交給其他人，她夠勇敢了。在我出生的時候，我們這裡沒有孩子，孩子活不下去。那年頭沒人敢惹佩特拉奶奶......她把吃的分給我。你別看她現在身體不好，她是這城裡頂頂厲害的人哩。”

“哦？”斯卡蒂沒想到那個瘦弱的老人還有這樣的實力。

“就連鐵皮都怕她。”安妮塔補充道。

“哦。”原來這裡最強的就是那傢伙啊，那這樣看來老人也沒那麼強。

“現在好多啦。那個教士教會了我們如何活下去。你看長凳，還有那邊幾個孩子。我想我們這裡也能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啊啊......啊......”聽到自己的名字，長凳咿咿呀呀地叫起來。

“只要別亂拿我的東西，你就還是個好孩子，是不是啊，小長凳？”安妮塔逗了逗小傢伙，然後看向斯卡蒂：“別的被拿走了都沒關係。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把這盒子藏好。他們不知道怎麼找。”

隨後她輕嘆一口氣：“唉，我們這裡不分什麼你的我的。我明白藏東西不好。歌手，你不會說出去的對不對？你對我的東西也不感興趣。”

“你放心我？”斯卡蒂問道。

“你是客人，佩特拉奶奶教過我，我們要好好招待客人。”安妮塔回答道。

“有了，我就記得有。看吧，這兒還剩下一條鱗。”安妮塔終於扒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氣味......”斯卡蒂微微皺眉。

安妮塔解釋道：“是半個月前的，還挺新鮮哩。”

“掰一下，這一半......給長凳。嘿，長凳，這裡還有吃的！”她語氣輕柔，像是變魔術一般，將半條鱗遞給長凳。

“啊......啊啊......”長凳毫不客氣地吃下。

安妮塔把另外一邊遞給斯卡蒂：“好了，這一半給你，你吃完把骨頭剩下，我還能煮上一鍋湯。”

“食物，我去找就可以。”斯卡蒂說著將目光投向林言，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居民似乎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

“可是還沒到日子呀！你現在出門，不可能找到食物的。”安妮塔勸道。

“總要試試。”說著，斯卡蒂便已經離開了。

只留下安妮塔在原地不知所措：“咦？說著說著就沒影了，真是個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