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真的很喜歡……

“那麼請介紹一下你自己吧，小姑娘。”

邪惡的神明微笑著勸誘著，像是有著漂亮花紋的毒蛇蠱惑一名天真無知的少女。

但祂的眼底卻不含任何情緒。

一邊用最溫情的語調與少女交談，一邊冰冷無情地控制著少女，令她邁入腐爛的、死亡的沼澤。

在祂面前，落羽像是丟失了魂魄。

她既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語言。

“我叫落羽，是一名玩家，來這裡之前的事情已經不記得了。我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需要破解青崗高中的秘密，或者在這裡存活七天。”

落羽就這樣毫無隱瞞地將有關玩家最重要的資訊說了出去。

而說完這段話後，她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溼。

落羽知道，在NPC面前暴露逃生遊戲的存在，遊戲很可能因此懲罰她，甚至將她直接抹去。

她不會傻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如果可以隱瞞，或者含糊其辭的話，她早就選擇那麼做了。

可是，身前的這個男人在用一種強大的力量控制著她，讓她根本無法編織謊言。

換言之，她在這個男人面前完全就是透明的。

男人想要知道什麼，只要他問出來，她就必須無法拒絕地、一五一十地回答出來！

“破解青崗高中的秘密，或者存活七天。這是你活下去的必要條件嗎？”

落羽僵硬地點點頭：“是的。”

回答的同時，她還在繼續向沼澤中陷落。不知不覺中，沼澤已經沒過了她的腳腕，來到她的小腿處。

儘管內心焦急萬分，可她的身體卻不徐不疾，甚至可以說是獻祭般地繼續前進著。

“你想從我這裡獲得青崗高中的秘密嗎？”

男人偏了偏頭，掃了眼落羽因受他影響而表情呆滯的臉，又問。

祂已料想到落羽會給予一個肯定的答覆。

玩家接近祂的目的大都如此——從祂這裡取得關鍵資訊，或者尋求祂的庇護。

可是隻想獲取不談付出怎麼行？

神明深知人類的狡詐，具有絕對性壓制力量的祂，偶爾也會興致大發，陪這些狡猾的螞蟻們玩玩。

祂隨時都可以碾死螞蟻，這完全取決於祂的心情。

現在，只要落羽點頭稱是，邪神就會立即失去對她的興趣——慷慨地告訴她青崗高中的秘密，然後在她欣喜若狂的剎那，收下她的性命。

可是少女臉上卻閃過一瞬間的失神。

按照要求必須知無不言的她居然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

落羽從未想過眼前的男人會知道青崗高中的秘密，畢竟如果隨便一個NPC都知道這個秘密的話，逃生遊戲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接近他，完全就是出於顏值而已。

至於說想不想從他那裡“獲得青崗高中的秘密”，關於這個問題……

沒想過，完全沒想過。

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可她偏偏又要給出回答。

落羽動了動唇瓣，竟吐出一句反問：“你知道青崗高中的秘密嗎？”

……

無人回答她，沉寂中，能隱約聽見樹林裡有蟲子在鳴叫。

男人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黑夜中，他的臉更顯妖冶如鬼魅。

落羽的小腿已經完全沒入了沼澤，溼軟的泥沼正朝她的膝蓋吞噬進軍。

寒意侵襲，落羽的思緒已經變得有些飄忽起來。

他可真漂亮。

落羽想。

至少，死在這樣一個人手裡，比死在形狀醜陋的怪物嘴下要強得多。

“我可以庇護你。”男人忽然又說，“學校裡很危險，而且還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像你這樣的人……”他意有所指地打量著落羽非但談不上健壯，反而有些單薄的身體。

“像你這樣的人，絕對撐不過三天。”

“不。”他忽然搖頭，“或許是一天。”

男人忽然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落羽仔細聽：“你聽，這兒有狼。”

幽幽夜空中，果然傳來了幾聲悠長的狼嚎。

落羽面色蒼白。

沼澤已經淹沒到了她的大腿，深陷其中，腿部每一個動作都變得異常艱難。

可儘管如此，落羽依舊能感受到自己的軀體在奮力挪動著——如此拼命，卻是在走向一座墳墓。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笑著問她：

要不要接受他的庇護？

落羽簡直都要氣笑了，可是看著男人眉眼精緻、稜角分明的一張臉，氣又頓時消了大半。

好吧，她承認。

她是個重度顏控，她就是沒出息。

沒出息到哪怕眼前的這個漂亮男人要害死她，她都無法對著那張舉世無雙的臉產生一丁點的恨意。

該死的，但凡她能閉上眼睛……

落羽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直直地盯著男人看。

這使她呈現出了一種嚮往而痴迷的態勢。

落網了……

男人唇角的笑意越發濃厚，月光灑落，在他臉上照映出一層聖潔的微光。

誰能想到，他漆黑的瞳孔中此時竟閃爍著惡意的光芒，比起神明，他更像是一個恐怖的惡魔。

也是，畢竟祂本來就是邪神啊。

邪神低聲誘惑著：“接受我的庇護吧，我只需要你的靈魂。”

如果落羽選擇了接受，那麼她就會被轉化成青崗高中的一員，靈魂永永遠遠被困在這個世界中，重複著同樣的生活的痛楚。

邪神很期待。

人類發覺自己被欺騙後露出的那副醜陋的模樣——那是祂無論如何都欣賞不夠的盛景。

落羽眼睫輕顫。

然後，她緩緩地、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

她拒絕了庇護。

原因很簡單：讓她相信一個毫不留情將她埋進沼澤裡的人……怎麼可能。

儘管她的意識已不大清醒，但這點邏輯還是盤的過來的。

但是……好冷啊，呼吸也有點……

男人臉上的笑意驀地消失了。

他冷冰冰地看著落羽，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顯然，他對落羽的種種猜測都落空了。

真是有趣啊，人類。

居然可以偽裝到這個地步。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麼目的？”

沒有人可以對神明說謊。

祂已經準備好聽到一個再真實不過的回答——一個充滿著人類劣性根的，混雜著畏懼、厭惡與貪婪的回答。

來吧，讓祂聽聽看。

落羽踉蹌著向前，沼澤已淹沒了她的腰部，潮溼冰冷，腐葉下生存著各種微生物與病菌。

她的唇瓣也變成了骷髏般的慘白。

她似乎離死亡不遠了。

與此同時，她與男人的距離也變得更加地近。

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觸控到……

落羽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臂。

一顆晶瑩的淚水從眼角落下，她此刻像極了一個願意為主奉獻出全部的虔誠信徒。

“因為，我……”她的聲音輕如一個遊魂，“我真的很喜歡……”

你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