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歐陽一本在睡覺

現實世界的那天，趙翊的自殺未遂之後，他被倒轉時間、抹去記憶，丟進了一個據說是安寧祥和的遊戲世界中重啟新人生。

對此，落羽心中始終放不下。

說是牽掛有些太過，說是純粹的好奇又有些太輕。

趙翊與她的糾葛，若只是童年時期的生死與共，那麼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下，它已然褪色變得模糊不清了。

落羽會愧疚、會自責，但那愧疚和自責永遠隔著一層朦朧的霧氣，無論是她或者趙翊，都無法穿越霧氣，抵達另一人身邊。

然而再次相遇之後，他們之間的糾葛，就遠不止於孤兒院中的惺惺相惜和抱團取暖。

落羽沒想到趙翊會對她有那麼深的執念。

而那些執念逐漸演化成瘋狂，藏匿在他們每一次相遇，趙翊故作正常的微笑表層之下。

他們相遇的次數越多，那瘋狂就積聚的越多。

落羽卻對此一無所知。

她仗著自己的失憶，仗著對趙翊天然的熟悉和親近感，一點點養大了他心中那隻瘋狂的怪物。

直到失控。

所以當她終於想起孤兒院的那個雨夜，想起趙翊這位最不應該被她遺忘的人，當他看見趙翊那雙欣喜若狂又飽含期待的眸子……

她發現，自己已經無力回應趙翊的期望。

她的心另有所許，所能給出的那點愧疚遠遠填不滿趙翊慾望的溝壑。

是她逼瘋他的。

倘若她表現的更加冷酷且不近人情，是否就能澆滅趙翊心中的那份狂想，讓他在徹底瘋狂前，便早早的失望呢？

或者，倘若她加倍努力，更早地遇見他、想起他，那麼，是否就能如他所願地償還自己的全部？

她真壞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趙翊的性命，卻故意忽視了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她猶豫，拖延。

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還有的救。

她自私地告訴自己：你不是非要償還那份債務，你終於取得了自由，難道就不能隨心所欲地為自己活一次嗎？

然後，在她終於看清自己內心的時候，趙翊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她卻還自欺欺人地認為能和趙翊說清一切。

偶爾，她甚至會想，要是趙翊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就好了。

她好惡毒。

她把一個人害成那樣，卻還責怪是對方靠得自己太近。

所以在最後時分，她醒悟了。

需要責怪的人從來不是趙翊，而是她自己。

不是趙翊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而是她不應該出現在趙翊的世界才對。

如果趙翊的人生中沒有她來攪局，那麼他一定會生活的很好吧？

她想到死，想到一了百了。

想到倘若自己賠上全部的性命，趙翊就無法再對她更多苛責。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逃避主義者。

結果，反而是趙翊將她強硬地拉回現實中來。他把尖刀刺進心臟，以此來鬆手，放給她自由。

強硬又溫柔。

那時，他放下了嗎？

他是不是也覺得，早日放下會比較好呢？

落羽想要知道。

哪怕只是給她脆弱內心帶去的一點安慰，她也想要知道趙翊到底如何了。

顧及某人的心情，也是顧及到趙翊，讓他的世界裡不會再出現一個攪局的她，落羽不打算親自前往那個世界。

於是她找到了宋至。

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宋至是很不願意答應的，為了落羽去得罪那位大人，怎麼算他都划不來。

可後來他意識到，得罪了落羽，幾乎也就等同於得罪了那位大人。

進退兩難之境，他忽然接收到了邪神的暗示與默許。

宋至轉了個腦筋，很快就想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邪神大人很樂意讓落羽知曉趙翊過得很好，這樣她就會安心，而那份安心會逐漸消磨掉她心底殘存的自責與愧疚。

這樣再過上許多年。

趙翊就會被徹底埋進時光的塵埃裡，變成落羽無意中會想起，但轉瞬又會忘記的“曾經和我關係很好的那個誰”。

說不定，那時落羽對他的印象都會比趙翊這個遠去故人的印象深刻許多。

……當然，他並不期待落羽對他印象深刻。

總而言之，在綜合衡量了各種利弊之後，宋至答應了落羽的請求，並在結束了他當時的觀察研究之後，馬不停蹄地前往了趙翊所在的世界。

如落羽所言，那個世界安寧祥和，甚至比現實世界還要寧靜美好上幾分。

作為逃生遊戲的世界之一，它也曾經陷在恐怖與詭譫之中，奪去了許多玩家的性命。直到某天有一隊玩家拯救了它，讓它遠離混亂，重歸平和。

那方世界並不大，主體是一個名為石橋的小鎮和小鎮管轄的幾片村落。

宋至在石橋鎮中心小學找到的趙翊。

他應聘成為那所學校的小學科學老師，成功取得了近距離觀察、以及接觸趙翊的機會。

“宋老師。”

也許是被他身上聰明氣質所吸引了，石橋鎮中心小學的女校長對他分外熱情。

“你能參與建設我們學校，主動要求承擔六年級所有班級的科學課，而且還不要求工資，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沒什麼。”宋至淡然一推眼鏡，“教書育人嘛，都是為了祖國的下一代……能帶我去六三班看看嗎？”

中心小學規模不大，六年級一共只有三個班，六三班就是趙翊所在的那個班。

在宋至的要求下，女校長很快將他帶到了六三班的教室裡。

正是下課時間，班裡鬧哄哄的，半大的孩子滿地亂跑，教室裡鑼鼓喧天般的熱鬧。

女校長拍了拍桌子，讓學生們安靜下來。

“這是你們新的科學老師，宋老師。”

“哇——”孩子們很給面子地發出驚歎。

“歡迎宋老師。”

“宋老師好高啊。”

“宋老師好帥。”

“宋老師，我最喜歡科學課啦！”

在孩子們一聲聲真誠的讚揚中，即使是宋至這樣的人，也不免感到心頭一暖，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但沒多久，他就看見了孩子中某個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歡迎他也就算了，居然還很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臭屁十足，非常看不起他似的。

笑容垮了下來。

這麼不討喜，真是活該你追不到心上人啊——

趙、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