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藟託付雪兒去通知桃浣,給陳何忌傳遞訊息,讓他速來飛燕樓一趟。

這段時間,北緞一直守在飛燕樓附近觀察著,她蒙著面,隱藏了性別特徵,手中抱著幾匹布,假扮成一位布料商人,不然,她獨特的面孔一下子就被認出來了。

雖然西街出了名很混亂,但總歸算上流社會人員扎堆的地方,人多也是有好處的,那些下賤的流氓不敢亂搞。

陳何忌接收到了葛藟的訊息後,趕緊動身前去飛燕樓。

雖然陳何忌每次去飛燕樓都是辦正事,但他心裡一直覺得很不舒服。

他甚至有時候充滿報復心理,想把飛燕樓徹底改裝成一個只用於吃飯的酒樓,為每一個女子贖身,讓她們全部重獲自由。

可惜,除了錢的問題,還有各種條條框框,陳何忌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本事為裡邊的女子安排可靠的未來。

無能為力之人,只能去恨。

北緞在原地等了很多天,終於有一天被她瞅著陳何忌的身影了。

北緞跟著陳何忌進了飛燕樓,她熟練地把招待者地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避開了所有邀請。

北緞見陳何忌一路上了三樓,北緞想跟過去,被雪兒攔了下來。

雪兒掃了北段一眼,看起來像個廉價製品批發商,出現在這裡肯定是想巴結大老闆做生意。

雪兒把北緞給打發走了,沒有投放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

北緞回到一樓,走出到飛燕樓的後院。後院種了一棵大大的槐樹,有一些人正在看室外表演。白天是一些高難度的雜耍,到了晚上,則會有藝人前來表演宣戲。

宣戲是一種很出名的戲劇,題材親民,不同階級有不同的演繹方式,雅俗共賞,一直流傳到了林萱時代。

北緞找了個角落,偷偷爬上了三樓的走廊。幸好飛燕樓的設計每一層都環有一條的無窗走廊。

不過,上次有人喝醉酒摔下去,摔斷了兩條腿,為了防止這種事再發生,老闆把走廊的入口暫時封閉了。

三樓好像隔絕了一二樓的吵鬧,北緞蹲著,依賴著旁邊這棵大槐樹,擋住了對樓能看到她的視線範圍。

北緞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走廊無人後再站起來。

北緞假裝自己是被邀請而來的樣子,從容不迫地走過去,很快,她聽到了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就在明年春季,他們想聯合撒蛇氏、羌陽國一起進攻宣國。武琛國對撒蛇氏的使者已經派出去了,如果遊說成功,宣國便會腹背受敵。”葛藟說。

“春季就開戰?真是群著急的混賬!情況不容樂觀,沒想到武琛國這麼快就從與梟行國的大戰中恢復過來了嗎?”陳何忌問。

“就是沒有,所以武琛國想哄騙羌陽國和撒蛇氏當先鋒。他們之所以抓緊這個時機,正是因為梟行國元氣大傷,定然無力援救宣國。”葛藟說。

北緞聽著,沒留意到把自己卡在頭頂的橫樑之間的武昆。

突然,武昆從上方跳下來,他早就發現了北緞的存在,一直在找尋最合適逮住她的時機。

武昆一落,北緞感受到身後的風,迅速反應,立刻向前邁出半步,武昆只抓到了她的一隻胳膊。

北緞並沒有浪費力氣去嘗試掙脫,反之轉身,快速掰開了武昆力氣最小的小尾指,讓武昆解除安裝力。

武昆的注意力放到了另一隻手上,他伸出來要去控制北緞,北緞扭身躲開,同時著手點了武昆的笑穴。

武昆條件反射地打了個抖,握住北緞的手有所放鬆,她藉機逃脫了武昆的束縛。

陳何忌和葛藟聽到屋外的動靜,開啟門出來檢視。

“怎麼總有偷聽的女人?”武昆說著,不斷嘗試抓拿北緞。

但北緞過於敏捷,她來到了欄杆的邊緣,正面直接跳下,武昆以為她要自我毀滅,誰知她用腳掌勾住欄杆,靠慣性把自己甩到了二樓的走廊,落地後卸力了一會,再重複一遍剛才的動作,到達一樓,順利逃之夭夭。

“這我辦不來。”武昆直接選了放棄,他說,“老大,該給我找個同樣這麼敏捷的幫手了。”

武昆是力量型的,對付敏捷選手確實有點困難。

陳何忌看著遠去的北緞,他不知道那是誰,也不知道對方聽到了多少,會是武琛探子還是宣國探子?

能夠知道葛藟身份的人屬實不多,當下和陳何忌最要緊的莫過於王午了,莫非是他派來的?

北緞回到狄府,先回到宿舍裡換下偽裝的衣物。

等她從房間裡,在一旁洗衣服的犁苗見了,心裡不平衡,瘋狂地奚落她:“成日在外頭鬼混,不多幫忙乾點活兒,完全是浪費狄府的糧草,要不是主人天性善良,你怎可能還就在這混吃等死?我求你有點自知之明吧!”

犁苗被北緞折斷的手臂被醫生接了回去,目前還需要包紮著上藥,不知道還有沒有長回去的可能。

北緞已經聽慣了,她並沒有多麼生氣,而是坐到了犁苗的對邊的石塊上,說:“你當年為了進狄府,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你幾個意思啊?想比慘啊?”

“我單純好奇問問。”

“你個北賊,說了你也聽不懂——哼,我當年被爹孃逼著學禮法,都快不把我當人看了。你說,這群瘋癲的貴族,走個路都要有姿勢要求,是不是很荒唐啊!?一個二個裝模作樣,內心黑得很。呵呵,幸好主人不重視這些,我隨便點也無所謂!”

北緞說:“就是說,你學到的東西沒有用上?”

“你說話怎麼這麼煩啊!學沒用的東西,用不上不是更好嗎?”

北緞說:“確實是呢,贊同。我有幸學會了比你要多的東西……”

“哦!開始炫耀了是嗎?”犁苗鬼火起,單手拿著木杖將要打北緞,“上次你斷我胳膊,小心我加倍奉還!”

“唉,我想表達的是……我也不知道如何說起了。我勉強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些許的轉機,但我沒有能力幫助你,因為我也很弱小。辛苦折騰半輩子,還不是就這樣。”北緞一點都不畏懼犁苗的木杖,她彎下腰,拾起水盆裡的衣服,“這盆,我幫你洗了吧。”

“……呃?好,還算你有點良心。”犁苗“光你磊落”,毫無愧疚地走開了,還不忘補上一句,“那我去休息啦,再!見!”

北緞打心底不喜歡犁苗,但她一想到自己曾經遭遇過的事,她就清楚地知道,犁苗這種性格多半同樣是被這種大環境所折磨出來的。

犁苗在外頭被人欺負,回家又被家裡人欺負,在府內就想要欺負看似比自己弱小的北緞發洩,奈何北緞不是吃素。

等晚上,狄角回府,北段前去彙報關於陳何忌的事。

陳何忌確實有在飛燕樓與一位神秘女性交談,但以他們的對話來看,他們貌似並不是武琛的間諜,更像是宣國安置在武琛國的間諜。

陳何忌和神秘女性的對話裡有著對武琛國的厭惡感,和對宣國未來的擔憂。

宣國從建國開始就不善於諜戰,每次派出間諜都精準露餡,這是後人愛嘲諷宣國的一個笑點。

狄角點了點頭,說他大概明白了。

看來陳何忌並不像王午所說一般,最差也沒有多差了,狄角鬆了一口氣。

所以現在,比起陳何忌,狄角更想在乎眼前這個人。

且看畫面中這兩人,他們都喜歡站著,有支踵不用。

狄角站在書櫃旁邊翻閱資料,而北緞站在矮桌的前邊。

“那麼,將軍,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北緞說。

“你最近在府上過得怎麼樣?”狄角問。

“吃好喝好,託了將軍的福。”北緞回答。

北緞的回答太過官方了,狄角覺得這樣講吓去沒有多大意義,於是他放好竹簡,走向北緞的身旁,對眼前這位優雅的女士提出邀請:“你想不想隨我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