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悻悻地走出盧府,獨自來到得福酒樓。

她靜立於酒樓的窗邊,凝望著街道擁擠的人潮,視線逐漸變得朦朧。

燈火與人影重疊,夢境與現實交相輝映,她越發看不清前路該如何走。

按照夢境中的程序,陽平王與盧將軍該是要將曇曜的身世告知魏帝,哪怕無法退婚,成親之人也會變成曇曜。

可,這樣不對。

帝王怎麼會允許自已的過錯被公之於眾,又怎麼會給自已留下隱患,到時怕不只是陽平王,連曇曜、大兄的性命都堪憂。

“顏顏~”

一道低沉的呼喚聲叫回了朝顏的思緒,她看著那道深色的身影走近,雙手環住他的腰身,額頭埋進他的肩膀。

“怎麼了?可是累了?”

曇曜擔憂地問,他收緊自已的雙手,將懷中的人又摟緊些。

朝顏抵著曇曜的僧服蹭了蹭,聲音疲憊地答道:

“我有點累了。”

“那你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屋內的燭火被窗外的春風吹滅,一室的寂靜與街道的喧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曇曜回想起幾年前與朝顏逛上巳節的情形,若當時他知道那人是她,他定會陪她逛至天亮,而不是對她百般躲避。

“可要去逛燈會?”曇曜輕聲問。

“嗯?”

朝顏呆愣地從曇曜的懷中抬起頭,他白日不是說…不太方便與她一起出現麼?

曇曜挽起朝顏鬢角垂落的髮絲,任由腕上的念珠墜落袖中,溫柔地說:

“顏顏,我想與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不管世人是鄙夷還是豔羨,我都會擋在你跟前,哪怕你有婚約在身。”

“那你再為我穿上尋常人的衣物可好?我們就放肆的玩一晚上。”

“好。”

這晚,京師的上巳節燈會出現了一名極為俊俏的男子,他的身邊跟著一位穿著藕粉色衣裙的女娘。

二人帶著從東街買到的面具,遊蕩至西街的商鋪,猜完北街的燈謎,又抱著滿懷的戰利品回到南街的得福酒樓。

朝顏將得到的獎賞如珍寶似的放到桌面,舉著手腕上新買的花環向曇曜炫耀。

“你看,好不好看?”

曇曜寵溺地附和,“顏顏戴什麼都好看。”

“可我覺得還是你做的最好看,京師再厲害的首飾鋪,都沒你做的合我心意。”

“若你喜歡,我以後為你多做些。”

朝顏咻地湊到曇曜的臉上吧唧一口,笑得像個偷吃糖塊的稚子,既嘚瑟又興奮。

“你可還記得要替我做一頂鳳冠?來日我們成親的時候用。”

曇曜的面色微紅,眼神飄忽地答道:

“自是記得的。”

“只是…顏顏,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寺院…”

不等曇曜說完,朝顏已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可憐巴巴地說:

“你真要將我一個人丟在此處?酒樓不比王府,晚上的刺客強盜採花大盜可多了~”

“那我先送你回王府。”

“曇曜!”朝顏嬌嗔道,“你今晚不準走。”

曇曜臉紅地別過頭,“顏顏,我真的得回去…我若是在這,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朝顏明知故問。

曇曜沒好氣地瞪了朝顏一眼,她分明是知道的,只要她在身旁,他的心就不可能平靜。

“莫要問了,我…我真的不能…”

“你哪裡不能?”

曇曜早已羞得連耳朵都是通紅,夢境中的那一幕再一次浮現在他眼前。

朝顏不知道的是,曇曜這些時日都深受‘幻象’的苦惱。

每每見到朝顏,他總會想起她面色潮紅輕喚他名諱的樣子,還有她那些緊貼身形的短衣。

“快說,你哪裡不能?”朝顏邊戳曇曜的腰邊問。

那晚她被曇曜趕出道俊的院子,她只當曇曜是不想在王府與她過於親密。如今到了她的地盤,哪能輕易放他走。

曇曜掏出念珠握於手中,緊閉雙眸低聲唸了幾句:

“阿彌陀佛。”

“貧僧寺中真的有要事,施主還是放貧僧…”

“曇曜,我不是女兒國國王,你也不是唐僧,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啊。”朝顏故意板著臉說。

曇曜回頭看向朝顏,女兒國?唐僧?都是何人?

“哼,你要是不願意留下來陪我,我就去找別人。不說其他人,懷什肯定願意,再不濟,盧統也願意,再再再不行,我去找煙柳巷的公子…”

“唔~”

曇曜哪裡經得起朝顏三番兩次的撩撥,他一把鉗住朝顏的下巴,低頭覆上那兩片殷紅,抱起人兒走向芙蓉帳。

朝顏感覺今夜的曇曜似乎有些不同,他的動作、他的觸及都不似從前的青澀,最要命的是,他怎麼知道那個地方!

“是這嗎?”曇曜沙啞著嗓音在朝顏耳邊問。

朝顏用力握住曇曜的小臂,呼吸不由變得急促。

“你…你…呼…你怎麼知道這裡?”

“呵~”曇曜低笑一聲,“是顏顏告訴我的。”

“我何時…”

“嘣~”地一聲,朝顏的腦袋瞬間清醒。

曇曜說他能看見夢境中的事,那她那晚想念曇曜的動作豈不是全被他看見了?

“你…你都…看見了?”朝顏小心翼翼地問。

曇曜手上的動作加快,朱唇自上而下,徘徊於珍珠之上。

“我竟不知顏顏有這樣的喜好,以後還是交給我吧。”

朝顏此時只想把自已塞到地洞裡,怎麼這種事還能被曇曜看見,真是丟死人了。

“那個…你不是說回寺院有重要的事?要不你先…”

“來不及了,”曇曜雙手撐在朝顏兩邊,一側的嘴角彎起。

“貧僧雖知之甚少,但也能略微幫助娘子,若是娘子加以引導,貧僧定能讓娘子滿意。”

黑暗中,曇曜手指上的水漬泛著點點銀光,朝顏裝死地轉過頭,又被曇曜追上來。

“顏顏可還要找懷什?”

“不找了,不找了。”

朝顏連連擺手,如今她是盤中肉,還是要識點時務。

“呵~那可是要找盧統?”

“不找,不找。”

“那是要去煙柳巷?”

“不不不,”朝顏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有你就夠了,不要別人。”

“別人是誰?”曇曜故意又問。

“啊~”

朝顏只能在心底無助地哀嚎,她到底是輸給了心思深沉的人啊。

在京師的另一邊,一個黑衣人潛入府中,對著府中頭髮花白的人耳語一番。

“確定是他?”

黑衣人答道:“千真萬確,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