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陽和穆非同時掛了電話，沈巖笑了笑，“兩位，遊戲已經開始了。”他低頭從Q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了一個遙控器，衝他們晃了晃。
“咱們做一個二選一的遊戲吧，你們朋友身上的炸彈和盛安商場的炸彈都會在十五分鐘後爆炸，這位小警官身上的炸彈非常好解，但是需要很多的步驟。而解除商場炸彈的圖紙我就藏在了這處廠房裡，要是找到了圖紙你們就可以遠端操控那些警察救人了。”
沈巖見他們都沒有說話，也不生氣，嘴角一直在笑，“我想，我已經把規則說的非常清楚了。顧警官，坦白說我覺得這個遊戲我做的非常公平，而且也講解的很清楚，我希望你能好好玩這個遊戲，不要讓我失望哦！”
說完，他就擁著身邊的Q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兩個人舉著紅酒杯還碰了下，看起來非常輕鬆。
顧陽死死地盯著他，“你不怕死麼！”
如果他們選擇商場裡的人，那麼謝班身上的炸彈很可能會爆炸，到時整片廠房都會蕩然無存。
“為什麼要怕死？”沈巖單手抱住Q，柔聲地問她：“你怕死嗎？”
Q搖了搖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乖。”
顧陽看的出沈巖和Q是真的不怕死，或者說他們對死這件事沒有任何想法了。
“更何況，我們死了，還有四位警官陪我們一起，我們也死的不冤呀。”
說完，沈巖低頭看了眼時間，做了個很誇張的表情，“哇哦，時間已經過去一分鐘了，還有十四分鐘給你們哦！”
顧陽咬咬牙，看向穆非，“你去找圖紙，我去幫謝班。”
“嗯。”
穆非沒有任何疑義，兩個人馬上分頭行動。
顧陽跑到謝班那邊，看到小腿處還在汩汩流血的地方，蹲下身一把將上衣撕開一個布條系在傷口止血，好在槍不是在動脈上，短時間內應該還不會出事。
隨後他又看向邊邊的遺體，眼中翻湧著深沉的情緒，過去撫了撫她早已冰涼的臉頰，“姐，你等我，我會帶你回家的。”說完，他脫下外套蓋住了邊邊的頭。
謝班已經哭的發不出聲音，顧陽將他嘴上的膠帶撕掉，他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顧神，你跟頭兒趕緊帶著邊邊姐走吧！我不怕死，真的！你們去救人啊！”
“閉嘴！”
顧陽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習慣使然，謝班果然閉上了嘴。
沈巖說的沒錯，謝班身上的炸彈很簡單，拆卸很容易，但是顧陽大概掃了一眼以後發現，正常的情況下，最後讓計時器停止的線路裝置應該只有兩條，可當前這個炸彈卻有四條不同顏色的線路！
顧陽咬了咬牙，回頭冷冷地盯著沈巖，沈巖故作無辜地看著他，“怎麼了？拆呀！東西我不是都你準備好了嗎？”
“顧警官，你可千萬別有心理負擔哦，我和Q我們都不怕死，就算你剪錯了也沒關係哦。”
顧陽低低咒罵一聲，無聲地深吸口氣，他們重案組的人都不會死！
……
與此同時，市中心的盛安商場已經被特警團團圍住，防爆組的警察已經穿好衣服進入商場四層的男士衛生間。
半個小時前，商場保安保安，負責打掃的阿姨在男士衛生間最裡面的隔間發現了一個旅行袋，開啟一看發現是炸彈，他們趕緊報警。
市中心出現性質這麼嚴重的案子，楊勇親自帶隊出發，現場以及周圍一公里的所有道路已被封鎖，相關人員已經全部撤離。
林陽看了眼手機，看向旁邊的楊勇，“楊局，他們倆同時掛了電話到現在都沒訊息，是不是……”
“我知道他們在哪兒，但是現在他們過不來。”頓了頓，楊勇又說：“再說他們又不會拆炸彈，來了也沒用。”
林陽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再開口，他總覺得這次的事情不太對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五分鐘後，對講機裡傳出了一道聲音：“局長，我們需要支援。”
楊勇眉心一跳，“怎麼了？”
“這個炸彈的原理很複雜，我們需要再來一個同事研究，不過現在距離爆炸只有十分鐘了，可能來不及……”
“放屁！”楊勇暴怒喝道：“我馬上給你們聯絡相關的專家，務必要在爆炸之前給我拆了它！”
楊勇馬上聯絡專家現場連線，讓裡面的警員把炸彈的樣子發了出來，幾位連線的專家經過討論，一致都認為這種炸彈只有組裝的人才能解開，如果沒有圖紙，解開的可能性非常小。單單一個很普通的基礎線路就有三根線，一旦剪錯，一定會當場爆炸！
“該死！”
另一邊的穆非找遍了整個廠房都沒有找到圖紙，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炸彈爆炸只有八分鐘時間了。
找不到圖紙的情況下，他若想解除那邊的炸彈只有一個辦法。
穆非的目光轉向沈巖，只要拿到他的遙控器，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但這樣做有風險，他們都不知道沈巖還有沒有另外的遙控器，如果他騙了他們，在他搶到遙控器以後就不堪設想了。
穆非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沒有時間再想這些，顧陽一直在認真的拆解炸彈，
他不能再讓他分心。
深深吸了一口氣，穆非將雙手舉起，緩緩地朝著沈巖走去。
沈巖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更甚，“怎麼，穆隊長是來求饒的嗎？”
那邊的顧陽聽到聲音動作一頓，立刻回過頭去，一下便撞進了穆非深邃的眼睛裡，他暗暗地衝他搖頭，顧陽微微蹙眉看著他的動作，而後又是一陣咒罵，隨後繼續回頭處理謝班身上的炸彈。
他們不能全軍覆沒，至少要讓謝班帶著邊邊姐出去。
“穆隊長，看來你好像來認輸的？”
穆非點點頭，“對，我認輸了，找不到那張圖紙。”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但是我不能眼看著無辜的人去死，所以你說吧，到底怎麼做你才能解除炸彈。”
他的誠實倒是讓沈巖有些意外，不過片刻後又恢復了那副笑容，“這樣啊，既然穆隊長態度這麼誠懇，那乾脆這樣吧……”他揚了揚手裡的遙控器，“商場裡的炸彈要按這裡的四個鍵才能完全解除——”
沈巖一直在笑著，“只要你朝顧陽開一槍，我就解除一個，開兩槍就解除兩個——怎麼樣，很公平吧？”
穆非下頜緊繃著沒有開口，沈巖也不催促他，只是朝一直沒有回頭的顧陽喊了一句：“顧警官啊，你聽到了嗎？只要你的好朋友朝你開一槍，你就能多了一分救人的可能哦。”
顧陽頭也沒回，“開槍吧，先打下半身，給我留點時間解開這個炸彈。”
沈巖聞言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驀然消失了，他的臉色變化後，眉眼陰沉沉的，手裡緊緊攥著那個遙控器，“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是警察，為人民而犧牲是我的榮幸。”
只差最後一步了，他到底要剪哪一根，直接關係到謝班的死活。
沈巖聞言沒什麼笑意地呵了聲，他起身朝著顧陽的方向走去，同時Q也掏出了手槍對準穆非。
“既然這樣，那我就讓遊戲更好玩一點吧。”
沈巖走到顧陽身邊，也不管有沒有危險，他直接撿起一旁的小剪刀對著一根黃色的線剪了下去。
謝班被他的動作嚇到，直接昏死。
顧陽的心亦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都出了汗。
“好了，把你的兩位朋友送出去吧，接下來的遊戲我們四個玩。”
顧陽不知道沈巖又想玩什麼花樣，可炸彈的確已經解除，他趕緊將謝班弄醒，幫他一起把邊邊的遺體推了出去。
“顧神——”
“趕緊走，跟楊局聯絡，找個就近的地方把傷口處理了。”頓了頓，顧陽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他，“如果——七分鐘後我沒有出來，你就把我手裡的郵件發出去，另外幫我照顧我媽。”
說完，顧陽頭也不回地重新進了廠房，還將大門緊緊關上。
謝班看到他這個動作心裡一驚，他們這是要同歸於盡嗎？！
的確，顧陽沒想再活著離開，雖然拉著穆非一起死不太后道，可他知道，如果讓穆非走他肯定不會走。
兩個人認識那麼多年，死在一起也不錯。
剛好來世還可以繼續做兄弟！
見顧陽居然關上了大門，沈巖忽然又笑了，從笑聲就聽得出他是發自真心的笑。
“好了，我們開始吧。”
沈巖招呼著顧陽走過去，又把他的槍扔了，隨後讓他站在自己面前擋住身體的要害部位，“穆隊長，你的時間不多了，一槍換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你們不虧哦。”
穆非看著顧陽，顧陽朝他笑了笑，指著自己的左腿，“先打這吧，我這兒的肉厚可能不怎麼疼。”
穆非握著的手緊了緊，指節都泛了白，眸色猩紅狠戾，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痛苦。
“穆隊長，還有四分鐘哦……”
穆非深吸口氣，砰——的一聲槍響，子彈直接打在顧陽指的位置，子彈的衝擊讓他的身形踉蹌了一下，但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沈巖挑了挑眉，垂眸掃了眼顧陽腿上的血，笑道：“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說完，他按下了第一個鍵。
只聽滴——的一聲，閃著紅色的小燈滅了。
顧陽心裡鬆了口氣，沈巖這樣的人大概也是不屑說話不算的。
他努力忍著腿上的疼痛，再次衝穆非笑道：“來，第二槍打這邊，讓我均衡一下。”
穆非的手在顫抖，他看著顧陽臉上的笑，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牢牢地攫住一樣，疼的他喘不過氣。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少，顧陽面色一變，大聲喊道：“快啊——”
砰——
第二聲槍響，子彈打中了顧陽的左胳膊，顧陽咬牙忍了一下，“不是讓你打右腿麼？你打我胳膊幹什麼……”
穆非沒有解釋，目光平移到沈巖臉上
，後者嘴角的笑容斂了幾分，但還是按下了第二個鍵。
滴——
閃著藍色的燈就此滅掉。
沈巖看著穆非，“還有三分鐘，穆隊長可要珍惜時間啊。”
穆非看著顧陽
，顧陽也看著他，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開槍吧！
他不怕死！
穆非閉了閉眼，接連開出兩槍搭在顧陽的右手和肩胛骨的位置，他始終沒有打右腿。
沈巖看到顧陽捂著傷口還堅持著沒倒下的樣子，眼中忽然燃起了幾分興奮，“哈哈哈，果然跟你們做遊戲最有意思了！”
同時——倏地，穆非快速將槍口對準沈巖的額頭，直接一槍秒殺！
沈巖的笑容都沒散去人就往後倒，顧陽咬牙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將後面的兩個按鈕按下。
緊接著，就聽穆非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句：“躲開——！！！”
顧陽本能地就地一滾，躲過了Q的槍擊，他躲在了柱子後，就聽穆非和Q在攻擊對方。
Q再厲害槍法也不及穆非，很快就被他直接一槍打在了小腹的位置，人應聲倒地。
顧陽見狀趕緊捂著傷口起身，他剛要跟穆非說什麼，表情驟然一變，眼角餘光瞥到了柱子上方黏著的東西，那邊的Q朝他這邊笑了笑，按下手裡的遙控器——
“快跑——”
隨著砰的一聲，穆非就看到顧陽朝自己跑來的同時，整個人就被巨大的火光籠罩，他牙呲欲裂地驚喊了一聲，人還沒沒有跑出去，就被氣浪掀翻，失去了意識……
另一邊，本來還在拆解炸彈的警員突然看到計時器停止了，等了兩分鐘後還是沒有變化，他們才小心翼翼地向楊勇彙報。
楊勇聽到對講機裡傳出的聲音，立刻給顧陽和穆非打去電話，穆非的電話關機，顧陽的電話卻是謝班接的。
謝班痛哭的聲音傳了出來——“局長，爆炸了，嗚嗚嗚嗚嗚……頭兒和顧神都沒有出來，嗚嗚嗚嗚……你快來救救他們啊——”
楊勇的手機掉在了地上，林陽在旁邊聽到了內容，整個人也楞在了那裡。
三個月後。
穆非提著很多東西走進了第三醫院的高階病房，王寧正在用溼棉籤給顧陽沾潤嘴唇。
“乾媽。”
王寧看是穆非來了，笑了笑，“你來了，又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沒事，就是看到這些都想給他買點。”
王寧眼中的亮光暗了暗，回頭看向床上被裹成木乃伊一樣的顧陽，輕聲笑道：“陽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他的福氣啊。”
顧陽全身上年百分之九十五的燒傷，因為炸彈的衝擊，五臟六腑內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內傷，可不知道是不是命不該絕，他在ICU躺了正整整一個月才勉強度過危險期，雖然還是昏迷不醒，可至少命是保住了。
因為受傷太重，手術的時候還引起了併發症，最後判定顧陽以後可能都醒不過來了。
換言之，就是植物人。
但，放眼全世界，植物人甦醒的案例並不是沒有，所以哪怕過了三個月王寧也沒有放棄，她始終覺得兒子會醒來。
就像當年始終相信顧森一樣。
這三個月的時間，發生了很多事。顧森當年臥底的身份揭露，市局恢復了他的榮譽，還將他的遺體安葬在烈士陵園。
楊勇的助手也就是陳杰的老婆，已經被相關部門提起公訴，不過因為懷孕可以暫緩實施。
沈巖和Q的事也隨著他們的死，昭告天下。
經過嚴密的調查後，穆非發現Q之所以一直處於少女的狀態，是因為她曾經在國外參加了某種生物的基因改造，在某個基因儲備倉裡躺了五年後再出來，就能一直保持少女的樣子。
穆非還親自去了趟國外，瞭解到了更多細節。
Q之所以同意參加這項基因改造，是因為被當時的男友背叛，那個男人有戀童癖，Q跟他分手後為了報復男友才會同意這項計劃。五年後她醒來在報復了男友後，就跟著沈巖一起回國。
而她之所以要利用之前那些案子的兇手，是因為他們都有跟她的照片，她為了徹底隱藏自己的真實年紀和身份，就想辦法利用了顧森的名義，教唆那些人犯罪。
“乾媽，我來照顧他吧，您回去休息吧。”
王寧沒有推辭，“好，那我明天再來，今天辛苦你了。”
“我送您出去。”
穆非將王寧送出了醫院大門後再回來，進門就看到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了顧陽的眼皮上。
他的睫毛濃密細長，眼下除了眼睛和嘴巴竟然沒有一個好地方了。
如果顧陽醒來發現自己成了木乃伊，指不定會……
正想著，醫生拿著一份報告推門而入，穆非看到他表情微微一變，隨即問道：“怎麼樣？”
“我問過國外的一些專家，這是一種很罕見的腸胃熱病，平時的胃會經常產生火燒一樣的疼痛，只有吃冰涼的東西才能緩解這種疼……”醫生頓了頓，“我的老師告訴我，這種病在全世界範圍內患病的機率都是千萬分之一，非常非常的罕見。”
穆非看著手裡的報告，顧陽為什麼那麼愛吃冰淇淋的問題，終於在他心裡有了答案。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您。”
醫生離開後，穆非走到窗前將窗簾拉了拉，只留下一條小縫。
他在顧陽的床前坐下，開啟了旁邊的日記本，那是顧森曾經記錄過的小時候的顧陽。
他一如既往的開始念，聲音低緩而輕柔：“十月十日，今天陽陽長了第一顆牙，小小的牙尖看起來好可愛，作為爸爸，我真想把全世界都給他……”
他們的時間還很長，他相信，他會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