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炎陽高掛。
寒山寺,山門處人來人往,嘈雜聲,佛音聲聲入耳。煙火味,隨著山風的吹拂四處飄蕩,嗆得心不誠的人眼淚直流。
三丈高的山門,其上刻著“寒山寺”三個墨黑大字,刻得雄渾有力,端莊大方。山門兩端,佇立兩根三丈高的漢白玉石柱。
寒山寺,歷史悠久,走過多少風風雨雨,在歲月的長河中,留下濃厚的一筆。如今,雖然高峰已過,卻多了一些聖人氣息。
木青言與江夕月跟著人流踏進山門,來到一片寬闊的平地。平地中央,九鼎大爐一字排開,每隔三丈,便放一爐,爐中香火升起,星火燎原。
鼎爐前,放置著兩排金色蒲團,供登山百姓們們祭拜。此時,已經有不少百姓,前赴後繼,跪倒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頂禮膜拜,虔誠禱告。
“寒山寺,不愧是百年大寺。”江夕月感慨一聲。
一路上山,已經聽到不少上山百姓傳頌,如今一見寒山寺,更生敬意。這等聖地,怎會跟月下寒勢力攪和在一起,讓人不解。
木青言無趣地掃了一眼這片平地,眼中泛起一絲熟悉,喃喃道:“我似乎來過這裡,而且還在這附近養過幾頭寵物。”
江夕月嘲諷道:“寵物?做夢吧你!這可是佛門聖地!”
“或許吧。”
木青言雙手一攤,徐徐上前。江夕月緊跟而上。繞過這片平地,踏上層層臺階。
穿過人海,映入眼中的是三座恢宏的廟宇,天地人三寶殿。
三寶殿探天穹,金光普照,背靠高山,面朝寒江。依山傍水,怪不得靈驗,引得當地百姓信服。
徐徐而入,二人直奔正中央的主殿天殿。剛一入門,便聽到一陣嘹亮的梵音。原來是在金佛前的一群僧人正在吟唱經文。
面前的金佛高五丈,莊嚴肅穆,目露憐憫,心懷天下。人來人往中,不少人路過金佛前,都會五體投地,高舉焚香,祈求一方富貴。
金佛靠右,設一臺,坐一老一少和尚,臺上擺放數籤,簾布上寫著求神問籤。
這時,一美婦人與其相好,原本愁苦滿面,聽完一老一少和尚解籤後,登時喜笑顏開,激動不已,然後往臺上方形功德箱中投入了數錠銀兩,方才道謝而去。
問命,看來非此莫屬。
木青言領著江夕月走到臺前。一老一少中,小和尚長得眉清目秀,清澈的眼中透露著不諳世事,坐在小和尚身後的老和尚卻雙目渾濁,臉上泛起油光。
“又是個死禿驢。”木青言心中暗歎,在金佛面前,他倒是不好說出口。
江夕月拉過擺在臺前的檀木椅,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忐忑。
小和尚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這位姑娘,你要求籤嗎?”
“對。”
“你想問什麼?”
“問命。”
命?
小和尚一怔。他剛欲回頭,背後的老和尚枯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靜。
小和尚點點頭,保持著微笑,“姑娘,你先從這竹筒中搖出一簽,然後我跟師父一起給你解。”他指了指擺在他右手邊的竹筒,裡面還插著幾十根竹籤。
江夕月對著小和尚甜甜一笑,心中暗道:看你方才的表情,似乎不會算呢。不過,誰讓你長得好看呢,我最吃這一套。
站在她身後的木青言輕咳一聲,催促道:“別腦補了,口水要流出來了。”
“啊,哦,好。”江夕月聽到催促聲,取過竹筒,閉上美目,搖晃起來,擺出一副虔誠禱告的模樣。
上上籤,上上籤。保佑我,買一棟大房子,娶個美少男。
活到九十九,算了,我還是不要太貪心了,九十六就可以了。
木青言瞥了一眼神情古怪的老和尚,學著剛才求籤的男女,從口袋中掏出一兩銀子,投入了功德箱。
小和尚睜大雙目,臉色微微發黑。老和尚在背後提醒道:“放鬆,這樣才算得準。”
小和尚沉住氣,臉上恢復正常。木青言斜眼一瞥,將一老一少表情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有了掂量。
“鏘”一聲,竹籤落地。
“有了。”江夕月美目一睜。
她剛低下頭,卻看到坐在後排的老和尚快步上前,一把俯身撿起了竹籤,遮住了正面的數字跟文字。
“姑娘,大凶呀!”
“啊!”江夕月臉色一紅,這老和尚為老不尊,怎麼在佛門聖地,出言不遜。大胸!不會無腦吧?
木青言猜到她在想什麼,哭笑不得,朝她後腦勺一拍,“你胡思亂想什麼,好好聽!吉凶!”
“哦哦。”江夕月一怔,臉色緋紅。
木青言出聲道:“大師,有多大?”這一句,引得江夕月臉色更紅。
老和尚道:“四十四號籤,下下籤。”
四十四。
倚樓聽雨焚,
月下水寒天。
他朝魚躍門,
乾坤無相見。
橫批:陰陽。
江夕月越聽越慌,焦急問道:“什麼意思?又雨,又水,又火,還無相見,我這到底什麼命!”
木青言看著煽風點火的老和尚,激得江夕月大小姐一驚一乍,補充道:“總之,就是水深火熱。”
“木青言!你就咒著我命苦!”江夕月怒道。
木青言聳聳肩,打岔道:“認真聽。”
老和尚雙手合十,嚴肅道:“姑娘,這位少年郎說得不錯。你命途多舛,註定前路不好走。”
“那怎麼辦!大師,一定要救救我!”
“我佛慈悲,憐憫世人,設這求籤問卦,就是為了解救世人。”
江夕月追問道:“又是我佛,那你快幫我問問我佛,有解還是無解?”
“阿彌陀佛。”
小和尚終於開口,表情凝重無比,“姑娘,此簽有解,不過此法有些難度?”
江夕月一怔,道:“什麼難度?”
小和尚誠懇道:“我們要問過空也大師。”
空也?
江夕月與木青言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在寒水城,已經被禿驢忽悠了一回,如今再提起空也,心中已將一老一少,歸在騙子的份上。“空也大師在哪裡?”
“空也大師已涅槃飛昇數百年,不是凡人可見,我們得透過特殊之法求問。”小和尚道。
啊……江夕月右手伸入袖中,摸了摸那清涼珠。原來真有空也這麼一號大師,看來禿驢也不是那麼的可惡,或許,這清涼珠值得這個價。
木青言道:“特殊之法是指?”
“這個嘛。”
“大師,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中了,你可要救救我呀。”江夕月目帶淚花,一閃一閃,真是個表演大師。
小和尚撓了撓頭,道:“需要銀兩。”
“銀兩?這個好辦。”說完,她就從懷中掏出五十兩,顯然就是被禿驢騙走的那一錠,殺了禿驢後,她又拿了回來,並且還抄了他家,變得更加富有。
“需要很……”話音未落,一老一少,便看到江夕月掏出白花花的一大錠銀兩,登時眼冒金光。
方才,木青言如此小家子氣,僅僅投了一兩,氣得老少和尚心中不爽。所以,他們料定二人不會有多少銀兩。不過,送上門來的肉,即便小,但還是要吃的。
老和尚笑呵呵道:“這個,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木青言轉開臉,一副沒救了的標籤,貼在江夕月的額頭。
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怎麼到了江夕月這裡,銀兩就餵了狗。
江夕月催促道:“大師,快點說。”
“好,見姑娘你如此誠心,我師徒二人,是一定要幫你的。今夜,我走一趟寒山寺後山的聖地九層佛塔,幫你問一問空也大師,還請你明日再來。”老和尚奸笑道。
“一言為定。”
“九層佛塔,空也大師。”木青言若有所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