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知道河妖吞靈!”王二大喊一聲,面白如紙,如同見了鬼。
“河妖吞不吞靈,這得問你。”木青言咧嘴一笑,有意看向王二折的那條腿。“不過,我知道河妖,廢腿。”
王二大驚失色,他的腿以前不廢,是被人打廢的,廢他腿的人忠告他,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
所以,自腿折之後,他的故事慢慢變成只有那一戰。他確信,這個故事不廢腿。
“怎麼樣?洛水村的說書大先生。”
他們所在的村子名洛水村,只因一條洛河橫貫其中,向東入海,得名於此。
七年前,村長洛聲河命人在靠近洛河三丈處築起高牆,禁止村民靠近。一夜之間,與洛水隔絕,導致村裡的許多孩童,都不曾見過洛河真正模樣,只能道聽途說。
至於河妖吞靈,倒是流言蜚語。洛水村沒有河妖,只有口口相傳的河靈之神。
嘀嗒,嘀嗒。屋簷的水滴,砸落王二的臉上,冰涼入骨。
“王二,又忘記吃藥了?”譏諷聲從細風冷雨中傳來,腳步聲漸行漸近,門口忽然出現兩名男子,一高一矮,面帶微笑。
高的叫許浩,身材魁梧,渾圓怒目,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矮的叫陸奎,鷹鉤鼻,三角眼,厚厚的嘴唇,薄命相,是洛水村管事。
王二週身一震,第一反應是想要逃跑,但是,他才想起手中竹杖早就被丟落在地,匆忙之間,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泊裡。
怔在原地的少年們,縮在庭院牆角,屏住呼吸,不敢做聲。
許浩步踏流星,不過一息,就來到剛從泥泊裡起身的王二面前,冷銳的利爪泛起白光,一爪搭在王二瘦弱的肩膀上,鋒利的指甲扎進了王二鬆垮的贅肉,深入一寸。
“啊”一聲慘叫,王二倒吸一口涼氣,肩膀上傳來劇痛感,如同當年斷腿。那一刻,他覺得按住他肩膀的不是人,而是一頭野獸。
門口的陸奎對著許浩點點頭,走進庭院。許浩心領神會,眼中一狠,冗長的尖銳指甲再次用力,每深入一分,王二的慘叫聲就大上三分。
縮在牆角的少年們渾身顫抖,不知道誰率先叫了一聲,然後紛紛慌張而逃。
庭院中,一下子變得清靜起來,當然,王二的慘叫聲,還是挺大的。
木青言不動聲色,淡然而立。江夕月則躲在他的身後,她輕拽著木青言揚起的上衣角,試圖擋住了陸奎鼠目賊光。
“哦。”木青言無奈一笑,因為此時他的身後傳來小狐狸般的譏笑聲。“你惹的禍,姐姐不背。”
相貌甜美,發育良好的江夕月,早已經在陸奎入門時便注意到,他為人好色,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家中有貧妻,但也經常在村外招嫖,在村內跟婦女眉來眼去。
看到哀嚎大叫的王二,陸奎滿意地點點頭,一臉笑意地走到木青言面前,瞟了一眼便選擇無視。
他側過身,對著站在木青言後面的江夕月露出姨母般的笑容。“小女娃,長得很水靈呀,叫什麼名字?”
江夕月心中生出一絲厭惡,不過她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低聲道:“江夕月。”
“好,好,好,小夕月,名字不錯,叔叔喜歡。”
木青言眼中鄙夷之色漸濃,淡淡道:“陸管家,你家的雞窩,我看多了不少雞,真是有福之人。”
陸奎臉色微變,怒視著木青言,道:“就是你小子提起的河妖吞靈?”
“正是。”
“誰給你的勇氣?”
木青言氣定神閒地看著陸奎,不緊不慢說出那兩個字。“洛水。”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
我必要你死。
陸奎臉色微變,這小子真是不進棺材不掉淚,並且這小子不知道從何得知河妖吞靈,不能再留。
在洛水村,他陸奎可以說是命運的掌舵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為過。他要誰死,就是耶穌也留不住。“既然你迫不及待,我就如你所願。”
木青言雙手一攤,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陸管家,求求你,放過我,我只是討碗飯吃。”一旁,被許浩抓住的王二忍住劇痛,哀求道。
聽到哀求聲,陸奎的視線才從木青言身上移開,斜瞥了一眼狗叫的王二,漫步上前,橫眉豎目,一副小人得勢的儀態。“王二,你這腿,還記得怎麼折的嗎?”
“記得,記得。”王二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他這腿,就是三年前被陸奎叫人打斷的,斷他腿的理由是,他說錯了話。
陸奎冷冷道:“既然記得,為什麼還不長記性?”
“陸……陸管家,我……”王二渾身哆嗦,眼眶欲裂,瘋狂道:“不,是木青言那小子誤導我!他才是罪魁禍首!”
陸奎低下頭,聲冷如刀,“他馬上就滿十一歲,他的命,比你值錢。”
“陸管家,陸……”
“許浩,打斷他另一條腿。”
“是。”
“不要,不要……啊……”
伴隨著王二的更加慘痛哭嚎,陸奎變得享受,如飲美酒,讓人陶醉。他這種人,殘忍、嗜血,令人髮指。
江夕月一把拉過木青言,趁著對方注意力不在於此,火速朝著門外逃離。
許浩停瞄了一眼逃竄而去的木青言與江夕月,他心知陸奎喜好,這上等貨色,豈能逃過魔掌,“陸管家,那個姓木的小子?”
陸奎望著遠去的江夕月,舔舔嘴角,意猶未盡,“他們逃不掉的,既然入了洛水村,這條命,就註定不是自己的。”
生如螻蟻,
命比紙薄。
螻蟻,即便長了腳,也是不中用的。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卻聲若響雷。遠處,逃離現場的江夕月停下了腳步,眼中露出一絲難過,“木青言,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木青言也是跟著停下腳步,冷哼一聲:“死有餘辜,跟我沒關係。”
“冷血。”
“明明是你挑逗陸奎,埋下禍端。”
“你……給你臉了是吧!”
木青言暗歎一聲不好,又是拔腿就跑。江夕月則是一路狂追,彪悍至極,跟她這淑女形象完全不符。
庭院內,陸奎享受著這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轉過頭對著許浩道:“今夜,將那小姑娘抓過來,我要慢慢審問她。”
許浩沉吟道:“明白,不過,江夕月是洛水窟的,今年已滿十一歲,怕......”
陸奎陰笑道:“名單我說了算,少一個,找人頂上就是。”
“遵命。”
轟隆一聲!
怒雷滾滾,狂風四起。暴風雨即將到來,只怕洛水村不再平靜。狂風吹起了陸奎的衣衫,卻吹不滅他心中的慾火。
小妮子,你逃不掉的。
晝夜之交。
狂風吹起,吹滅了燭火,吹進了洛莊。
華貴的山莊,居中的內室。裝飾簡陋,一張檀木四方桌,一壺茶,一檀香,兩盞燭火。
牆面正中央掛著一幅洛水村的水墨畫,洛河水橫跨村莊,筆墨濃厚,隱隱間,倒像一座深淵。
“陸奎,安排的怎麼樣了?三天後,就是與河神約定的日子。”一道硬朗的聲音,率先響起。
“洛村長,我辦事,你放心。十個,一個不少。”陸奎抿了一口清茶,聲音略急。
外面的雨聲漸小,想必許浩已經得手。他自從白天見過了江夕月,就忘不了她那充滿誘惑的嬌軀,微微隆起的土坡。一想到此,他就變得焦躁起來,要不是洛村長執意留他,他早就奪門而出。
洛聲河擔任洛水村的村長,已有數十載,本也是個造福一村,為民擔憂的好村長,後來卻因洛河生變,外出尋解,回來後就換了一個人。
“這是今年的名單,請過目。”陸奎為了趕緊離開,趕緊從寬厚的袖中掏出一張鉑金白紙,透過燭光,隱約看到紙上用血紅大字寫下的十個名字。
洛聲河焦苦的老手慢慢接過,娓娓展開,渾濁的雙目多了一絲亮光,他盯著上面的名字,指尖輕劃而過,一字一頓。
“八個洛水窟的少年,外加兩個洛水村少年,一共十人。至於村裡的兩個,都給予了其家中十擔糧食,外加二十兩銀子,其家中之人都已無異議。”
陸奎盯著洛聲河的臉色,古怪一笑,補充道:“螻蟻嘛,都是這般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