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他是誰（2）

從山頂看出去的天空染上暮色。

武天放學之後就跑來這裡，直到很晚都不回家。

他害怕父母得知此事之後的反應。

一陣怒罵、喝斥在所難免，最為人難受的是畫在他們臉上的失望表情。

我在他們眼中，會從此正式成為壞孩子嗎?

此時，群鳥飛往西南方的天空，在暮光漸濃的天色下只是暗黑的影子。

是找尋落腳點的倦鳥嗎?

武天看著遠走高飛的它們，不禁為自己的前途而擔憂。經此一役，他自覺自己不大可能可以繼續待在這裡。

從今以後，捲入的紛爭只會越來越多吧。武天收緊右手，腦海裡意想空氣聚合的過程。

然而，這次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恐懼……

超能力被意識強行壓抑，故此以沉睡的狀態一直停留在意識次元裡。

可是它並不會因此消失。

也許有一天，它會回來，它會失控，另一個人會因此受傷。

武天就很害怕，腦裡沒有沒想過類似漂泊天涯的消極方案。但是，即使我欲求去，又該飄往何方?

『你在哪?何時會回家?』

武天收到來自媽媽的資訊。

在這個時候傳來，他就聯想到是父親的命令。該來的始終要來。

“請等我半小時。”武天回覆。

這則資訊同時是對自己的回答。傳送出去的一刻，他的決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武天深知有很多事情終須面對，他沒想過要逃避。

暫離，只是為了有足夠勇氣面對。

而且，也給自己時間思索往後的道路。

到了那個時刻，心裡就像經歷神蹟一樣得到平靜。

武天帶著平復的心情，踏上歸家的道路。

於此同時，林雪看著這片相同的天空。

從醫院離開的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甚至沒有像平時一般洗過澡才躺睡在床上。

只差還沒到不換衣，或者脫剩內衣褲就上床的程度。林雪平躺身軀，包紮著的左臂仍然傳出痛楚。

她的指尖輕摸粗糙的紗布和繃帶，底下則是燒得火熱的感覺。房間裡沒開燈，橘橙色的夕陽得以透進房間。

照亮掛在衣櫃上的校裙的一小部分。乾透的血跡因為氧化而變成鐵鏽色，與外面的顏色很相近。

那天，武天救我的時候也是這種天色。

在他背後的陽光很和暖。

林雪就覺得武天是個好人。

武天眼中的我是誰?他大可以選擇視而不見，然而他決定與惡霸趙龍周旋到底。

這種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武天不是那種喜歡利用超能力作惡的人。

這些日子的交流，更加讓她確信武天的個性。武天是個正直的人，儘管有時候會比較激烈，但是本質絕對不壞。

林雪確信武天只是一時衝動。

今天的打鬥，說到底也不全然是武天的責任。所以林雪決定一直替武天解釋。

就連老師和媽媽也覺得林雪太過濫好人。這讓她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

林雪極其量想要認同武天是好人，可是那個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

給憤怒、仇恨完全控制的武天彷彿就成了另一個人。難道那時的他是短暫進入喪失自己人性的階段嗎?

也就是，做出這種事的人，不是武天本身的人格?

當時的他是誰?

超能力的強度與意志就有很大關係。要使超能力發揮更強的力量，強烈的戰鬥意志是少不了的元素。

這點成為對立人士攻擊超能力者的論點。他們認為超能力者沉浸在戰鬥意志之中，久而久之原來的人格可能逐漸給蠶食，個性漸傾向到好勇鬥狠。

林雪認同有這個可能性。

況且秘密進行意識層面的洗腦工程是各國軍隊訓練士兵提升超能力戰鬥力的方法。

然而，即使存在這種訓練方法，性格出現殘缺的人也知侷限於這些人。說成所有超能力者都有暴力傾向根本就是以篇概全的指控。

可惜，很多人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

誤會就是這樣煉成吧。

誤會不斷加深成對彼此的仇恨，最終血濺十步之內。

林雪除了感到不忿，更多的是因為無力改變現狀而覺得鬱悶。

“林雪?怎麼不開燈了?”這時，林雪的媽媽走進房。

“你不洗澡就爬上床了，知不知道醫院裡有很多細菌病毒?這樣床單被鋪都要換了。”

一看見林雪躺在床上，她又嘮叨。

“我現在就去洗。”林雪坐起身，穿上拖鞋。

“等等，得做點防水工程。”媽媽說罷，跑到廚房拿一些東西。回來的時候，她手上拿來塑膠袋和保鮮紙。

林雪就從心底裡旋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