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密會

武天一般在上課鐘聲前的十分鐘內回到學校。

今天上課的感覺比之前都要奇怪……

除了很大因素在於潛藏在身體裡的能力，他更在意從耳後蓋著臉部的口罩，呼吸的空氣就很熱……

同學的目光更形是武天抗拒戴口罩的原因。

為了掩蓋昨天的真相，姑且忍耐一下，武天也很清楚自己不擅長在謊言下長期作戰的材料。所以儘量避免因為臉傷而引起話題就就是了。

班上有不少同學習慣更晚上學甚至遲到，早上八時的教室只是來了約半的學生。

林雪此時剛好來到D班教室巡邏。別人一看見她，暫且停下抄寫作業，心裡寄望她快點離開。

換著是其他風紀，遇見這種情況都會看在同級的人情放任不管。

林雪就是與他們不同，在她眼中任何人都同等，校規是她唯一的標準，同時是她最強的武器。

當然，林雪此舉就會惹來一些人的不滿，偶爾會聽到同學對她「站在道德高地」、「搏上位」的指控。

武天沒同意這些說法，相反也沒反對。他就對同學的明爭暗鬥沒興趣。他們的閒言閒話，武天一向都聽完就罷。

他把作業分別交給不同的班長，然後到儲物櫃拿書。

回去的時候，林雪就在自己不遠方，拿著記事本在寫什麼。

武天的目光就移到她身上。林雪抬頭看見自己，輕輕揮手問好。

她來到武天身邊時突然停下來，接著在他的桌面上留下一張便條。武天一看是叫犯事學生見老師的通知單就一驚，仔細看就發現不是那回事。

“午飯的時候可以聊聊嗎?我平時都在學校。如果你可以，地點是……”

武天讀完資訊之後，林雪已經到教室的另一邊。

“武天你搞什麼了?”這時，班上足球隊的德偉回校，問題在他拋下揹包的一刻留下。

“我好像有點感冒的徵兆。”武天說，林雪朝這邊看了一眼。

她作為知道內情的人，已經識破武天的謊言。也因為如此，她沒揭穿武天。

“昨天還好端端的，就會突然病?”跟德偉一起回校的龍輝此時說。

“我想是潛伏了好一段時間，今天病發而已。”

“請保重。”他們說。

“今天我就自我隔離，不跟你們午飯了。”武天找到一個推託婉約的理由。當然龍輝他們都不強留。

及後，林雪離開武天班的教室。

鐘聲不久後響起，今天的第一課是選修的經濟學。

學校容許學生外出午膳，因此午飯時間留校的學生很少。

武天早在小休已經在小賣部下訂單，因此很快就完成取餐，前往林雪約定的地方。

“嗨~”林雪早就等著，以爽朗的聲音說。

她拿著裝飯壺的袋，另一手還拿著一個服裝店的塑膠袋，裡面裝了相框般大而方正的書。

聽到林雪的聲音後，武天就有怪怪的想法。精神上也有點緊張......

始終林雪是女性啊。

而且相約在如此秘密的場所，還要是一對一。

他們會面(密會)的地方位於地下與一樓之間的走道的房間，一天之內只會在放學後有機會有人使用。學校也沒對任何地方有嚴禁進食的禁令，在要求保密的討論，這裡是一個適合的場地。

林雪熟悉校規，她的決定就不會招上任何麻煩事了。

武天立刻脫掉口罩，呈現的臉容讓林雪一驚。

“好像比昨天更紅。”

“只是內出血的地方凝結了。”

“傷口沒那麼痛嗎?”

“嗯，塗了藥清涼了不少。不過之後幾天恐怕都要這模樣，還求你不要公開。”武天請求著。

“當然，我說出去只會為自己帶來麻煩。”

“我們入正題吧!你說有事情要問我。”

“喔!那麼我就不轉彎抹角。其實我也是為了昨天的事而來………你別誤會，我其實對超能力頗有興趣！”林雪難為情，牽強地笑。

別人的超能力都是比較私人的問題，要是牽涉不好的回憶更加讓當事人覺得困擾，甚至是冒犯。

“所以你想知道什麼?”武天沒想得如此深入，爽直答應林雪的要求。

“我想知道，你在發動超能力的時候，內心是如何想的?”

“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我找尋過超能力的運作機制，就想確認一下。請不要誤會了，這是單純的學術探究。”

武天嘗試回想，林雪的臉與身邊的畫面稍微分散。

“面對這個情形，當然是出於想保護自己的念頭。”他說。

當初介入事件的確是為了解救林雪，可是與趙龍戰鬥的時候，武天的腦中只有自己。

危機當前先顧及自己是人的天性。武天不否定這點，也不會裝作大義凜然。

要說是為了林雪，說出口也覺得尷尬吧，造作的說話，別人聽了多少會覺得礙耳。武天就如實敘述當天的想法。

“哦。相信那就是促成啟用能力的事件。”

“我聽說過絕大的危機會令人做出突破本能的行為，超能力也是相同道理嗎?”

“可以這樣說。突破本能都是擁有強烈意識造成的結果。”

“即使進行過探測鑑定超能力，終究都是一個抽象的事物，它還需要腦電波的解釋和轉換才行。所以，絕大多數案例都是透過這類偶發性事件發現。”

林雪的說法已經讓武天混亂莫名。

“人腦每刻都釋出電波維持身體各功能的運作，你明白這點嗎?”她化身成老師，逐步向武天說明。

“嗯嗯。”武天點頭。

“人腦不同的區塊負責獨特的身體功能。電波就是把它們解讀，繼而成為一般的指令。”

“你可以把超能力瞭解為另一個區塊。它一直以潛意識的事實存在。這個時候便要將「意識次元」搬出來講了。”

“意識次元?在我們的世界外還有另一個空間?”

“世界的大小取決用家的解讀。我們看見的事物給認知為『穩定的次元』。既然是潛意識，不如就歸類為一個暫時的、不穩定的第四次元。”

“在電波轉化成實質指令的過程裡，意識次元擔當它們的橋樑。但是要影響『穩定的次元』，必須有足夠大的不穩定度突破次元之間的阻力。”

“科學家相信，人類剩下九成未知的領域都停留在意識次元裡。一旦相對的腦電波沒有製造足夠的不穩定度，這些訊號就不能完成轉換到現實世界。我們走路、說話、心跳.……這些事看起來也許很輕微，意識次元內的活動其實是相當巨大。”

“意識次元只是科學家用以想像腦部活動的理論。我們也沒方法確切的感受到那個次元的活動。不過科瓦奇提出的超能力探測方法與增幅器的運用似乎印證了這個觀點。”

啟動超能力的關鍵是以科瓦奇命名的K電波。他進行電波實驗的時候，發現所有超能力者的腦部都釋放一種特別的電波。那就是人腦解讀超能力區塊的媒介。”

“可是，一般這些電波都很微弱，根本不足以成為肉眼可見的事象。”

“如何放大這些微弱的潛意識?沒有利用增幅器的輔助下，「極端事件』就是潛意識最大化的機會。”

“當然，潛藏的能力都要在對的時機才可以喚醒。”

林雪的話充滿玄機，武天又是納悶。

“等等，我忘了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就說『解讀』是吧。其實解讀的過程是被動的。”

“換言之，我們不可能控制超能力的呈現方式。至少目前沒有證據證明人類可以自主決定擁有何種超能力。這個就是我所說的被動。”

“所以，只要處於適當的環境才可以激發超能力。如果本來的能力在那種場合派不上用場，當然就不會激發到對應的潛意識。這也是為何超能力難以給發現的原因，種類太多，啟用的條件限制又多。”

“若我沒看錯，你的能力是類似護盾吧?”林雪長篇大論解釋超能力，最終把話題迴歸武天身上。

“雖然時間很短，看來就是了。我感覺到空氣在流動，一層很硬的護壁就架設在面前，材質很像玻璃。”

“果然。我強烈感覺到那是加壓聚合空氣的能力。”

“所以又怎樣了?”

“這個超能力就是那個區塊經過K電波解釋呈現在現實次元的本體了。”

“雖然解讀是被動。但是超能力畢竟是抽象的事物。整體事實不變，主觀的意志卻可能影響它的呈現方式。你想保護自己，所以聚合空氣就以護盾的形式出現。”

“如果我有其他想法，召喚出來的都會不同嗎?”

“也許。不過總逃不出『解釋』的框框。”

武天聽到這裡，過多的理論和名詞讓他有吃膩的感覺。

“我說得太深嗎?不過牽涉到人腦的課題就很難，它就是連科學家也沒有十足瞭解的事情。”

“我覺得，你很厲害。”武天真心讚許。

“要說有很多更深的地方不懂，我只能裝模作樣到這裡，這也是與我將要給你的東西有關。”林雪謙虛地說，同時搬出一直擱在身邊的大圖書。

“我是文科生，你給我科學期刊幹什麼?”武天抓不住頭腦。

“我看過裡面有一部分是關於超能力的欄目，也許對你有幫助。”林雪指示索引和自己做下的提示貼。

她細心的舉動讓武天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想到你有興趣讀如此學術的讀物。”

“學校的課程就太表面，永遠在刺激的地方前中止。你對於有興趣的東西都會額外學習吧。有時候，接觸修讀科目以外的知識是件好事。”

“你說的都對。”

於是，話題逐漸脫離超能力，回去貼身的學校日常。

“你還記得去年記我名嗎?”武天問。

“我一年之間記過無數次名，詳細是哪一次就不記得了。如何?你應該跟趙龍一樣很痛恨我是吧?”林雪開玩笑地說，笑聲格外開朗。

她是以懲罰別人為樂嗎?要是這樣她就是相當壞心眼。

無從得知林雪想法的武天臉容僵硬地想，頭稍微向下。

“那次是我活該”。”他說。

曾經，他不是完全沒懷疑過林雪搏取老師認同。

昨天的事，乃至今天與她的對談讓武天相信那就是她真正的個性。

她是一個真正的好學生。

“你昨晚說的『不方便』，有特別的原因嗎?”林雪毫不忌諱地問道。

“其實，我剛好想找你商討這件事。”

武天壓低聲量。周圍沒有其他人，房間又沒設竊聽器，他的舉動顯得有點多餘。

“請說，我會保守秘密。”林雪感覺到不好的氣息。

“因為，房裡還有其他人。”武天婉轉地說明，聰明的林雪馬上領略到。

“難道他們……不喜歡超能力者?”林雪疑惑地問。

“同房的她還好。我單純不希望她為我的事困擾。問題在於我的家長……父親就討厭超能力者。”

所謂「家醜不得外傳」，武天就為了批評父親的事而歉疚。但是卻希望與懂時勢的她商討。

“我認為在相同的事情上，對待外人和自己人的態度就不同。”林雪沉思一輪說。

“你覺得，我是過慮了?”

“他們說出這樣的話，其實也是不負責任。”林雪的話鋒突然變得尖銳。武天不禁提起心，盯著林雪看。

她的說話在陷入過火的邊緣前停下。

“他們沒想過身邊的人是超能力者吧，評論都是基於那些事件造成的偏見。”

“我認為對於親生骨肉的感情遠超過內心的偏見。即使心裡多麼痛恨超能力者，對待孩子的態度就是截然不同。”這時，林雪忽然說出感性的話。

人本來就是帶有感情的生物。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林雪語氣不變，甜美的聲線下卻彷彿暗藏陰沉的氣息。

“但是你不用擔心太多。除非你也成為他們眼中的超能力者。然而，沒有增幅器和特別訓練的情況下，其實很難直接發動超能力。”她略帶告誡意味的話讓武天揹負無形的壓力。

“我就不會了。”武天生怕林雪又來講解一大堆科學理論。

“就當自己是一般人吧。”武天心裡重複一次林雪的話。

“謝謝你。我放心多了。”

“嗯哼，我只是儘自己的責任。”午飯時間轉眼間快要結束，他們收拾地方，感覺就從沒有人來過。

“這本書，你就拿去參考吧!不用急著還我。”

“謝謝了。”

他們走到梯間，林雪看似不與武天一起走了。

“我從這邊繞路上去。”她為免惹人閒話，不選擇那道會直接讓人發現自己與武天一起的通道。

“好吧。那麼有機會再見。”武天說，林雪回以一個微笑的道別。

武天從鮮有行人的樓梯走下來，身邊並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