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小十五竟然也能跟上他們兩人的思路,久而久之,黎七念就把小十五送到了季節家裡。

“沈舅舅,你們家都是你做飯嗎?”

小十五身高剛超過灶臺,他捲起袖子,搬來小凳子,踩在凳子上替沈一年洗菜。

沈一年從小就喜歡十五竟然他清理著肉:

“阿季他做的飯,估計不合你胃口。”

不合胃口啊……

“很難吃?”

十五直白地替沈一年做了翻譯。

沈一年只是笑笑,沒有承認。

季節一進門,就聽見兩人的對話。

他看向沈一年:“真的很難吃?”

那他還吃了這麼久?

沈一年勾唇:“不難吃。”

小十五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彷彿明白了什麼。

不難吃。

那估計就是很難吃的意思。

小十五在季節家裡待了整整半個月。

季節工作忙的時候,就由沈一年帶他一起查資料。

相處久了,他發現小十五對武器.制.造這一塊的敏銳程度居然出人意料的高。

他將自己發現的結論告訴季節,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第二天,小十五的課表上又多了兩門課——

武術擒拿和槍彈原理。

……

樓城霄離開已經五年了。

在他離開的第二天,黎七念就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隔著很遠的距離,她都能聽到其他人的對話。

千米之外的東西,她逐漸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僅如此,她腦海裡的片段也慢慢多了起來。

她時常會夢到炊煙裊裊的寺廟和密密麻麻的經文。

她甚至記起了第一次見到江妄的時候。

江老爺子牽著小江妄的手,親自把他交給了住持。

這個小男孩好漂亮。

這是她當時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小江妄穿著熨燙整潔的小西裝,唇紅齒白,高貴優雅的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

他的睫毛居然比她的還要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根數也比她多。

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數數。

她在心裡默默想。

……

新來的漂亮小哥哥好像是個啞巴。

這是黎七念觀察三天後得出的結論。

小啞巴似乎每天都不開心。

這是她得出的第二個結論。

師父說了,要助人為樂,廣結善緣。

黎七念握著手裡油膩膩的雞腿,果斷上去打招呼。

“小施主,阿彌陀佛。”

這樣打招呼,會顯得她是個專業的和尚。

江妄眼神空洞,盯著遠方橘紅色的晚霞,並沒有回頭。

黎七念眨了眨眼睛,也不在意這位新夥伴的冷漠,擦也不擦直接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儘管石頭上落滿了灰塵。

潔癖的小江妄眼皮子突然動了一瞬。

小和尚頭髮剃得精光,大腦袋程亮,看起來虎頭虎腦,那一雙明亮的黑眸,讓她看起來多了幾絲靈氣。

黎七念笑的沒心沒肺,伸出手:

“小施主,我請你吃雞腿吖。”

小江妄盯著她泛著油光的嘴,低頭看向她遞過來的雞腿。

嗯。

已經被啃了一口。

他沒伸手。

“我就知道你不喜歡吃雞腿。”

黎七念笑得更開心了,抓起雞腿自顧自啃起來。

真沒誠意。

江妄心裡閃過念頭。

黎七念啃完雞腿也沒離開,默默陪他看完整場日落。

……

下一次見面。

是她被住持罰抄經書。

江妄是監工。

禪房裡,黎七念拿著毛筆,裝模作樣的寫字,時不時偷瞄江妄幾眼,在發現江妄只顧著發呆,不怎麼管她以後,她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一會兒去這個角落轉轉,一會兒又去那個角落摸摸,像一隻閒不下來的花蝴蝶,時刻不能消停。

“他”怎麼總是像個髒髒包。

江妄在心裡默默想。

黎七念穿著的小袈裟因為洗過太多次,微微泛白,裙襬上沾染了清晨的露水和泥土,泥濘一片。

更加離譜的是,袈裟最下方還破了一個洞。

是今天早上爬樹偷桃的時候,被樹枝劃破的。

這也正是她被罰抄經書的原因。

精神了半天,黎七念最後還是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她眯眼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臂劃過沾滿墨跡的毛筆,袈裟上又多了幾道墨跡。

然後,她翻了個身。

睡得通紅的小臉壓在了沾滿墨跡的衣袖上。

這下,髒髒包是真的成了髒髒包。

毫不意外的,黎七念又挨罰了。

只不過這一次,是罰打掃藏書閣。

江妄又成了監工。

因為住持說,他和“他”有緣。

有沒有緣他不知道。

有仇倒是真的。

因為這隻髒髒包又又又把他的西裝弄髒了。

“他”每次弄髒自己還不夠,總是無意間把他的衣服也弄髒,然後眨著眼睛,一臉歉意的看著他。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怎麼會有這麼無賴的小和尚。

他想。

……

黎七念每天都會闖禍,他作為監工,不想看見“他”都難。

這個愛闖禍的小和尚,力氣似乎特別大。

尤其是每次偷了桃子被主人家狂追的時候。

拉著他跑的飛快。

雖然他不明白,他明明沒有偷桃,為什麼還要跟著“他”逃跑。

……

他第一次開口同小和尚說話,是在江家父母祭日的那天。

紙錢燃燒盡的黑色灰燼在火苗中張牙舞爪,他往火盆裡機械扔著紙錢,明明大火燒得旺盛,可他莫名感覺有些冷。

黎七念學著他的動作,往火盆裡扔著紙錢,小和尚年紀不大,身邊沒有親人去世,對清明節還停留在模模糊糊的概念上。

“他”靠在他的身旁,凜冽寒風中,他們依偎著取暖。

小和尚小手笨拙拍打著他的後背,語氣認真:

“……小啞巴,你別難過,我以後乖乖的,不闖禍了。”

“他”陪著他坐了一整晚,遠方天光乍明的時候,小和尚終於抵不住睡意,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第二天。

吹了一晚上寒風的黎七念華麗麗的感冒了。

病來如山倒,她在床上焉噠噠躺了一個周,說話都有氣無力,好不容易度過煎熬的七天,黎七念才重新恢復活力。

只是從那以後,她真的再也不闖禍了。

闖禍精突然消停,整個寺廟裡的師兄們都對這個怪像奇奇稱歎,住持看了小江妄一眼,只默默道了一句——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