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復讀一年，要能考上你就讀，考不上你就去工作。養你這麼大了，你也該開始為家裡掙錢了。”
李桂梅是這麼說的。
要復讀一年意味著還要再待在這個家一年，顧小滿心裡其實很不願意，但她想去A大。
“不過，就是你考上A大，我也只能借你第一個學期的學費，往後的錢你得自己想辦法。你弟估計高中也難考上，我這好不容易攢的錢得為他做準備。”
聽到李桂梅的話，顧小滿什麼也不想說了，她只想遠離這個地方。
就這樣顧小滿帶著自己整個暑假打工的錢去了C大。
錢本來還是不夠的，某一天晚上顧頌全偷偷給她塞了2000塊，“爸的錢都是你媽拿著的，爸只有這些了。夠嗎？不夠的話爸再想想辦法。”
顧小滿把那個裝著錢的袋子緊緊攥在手裡，點了點頭。
她走的那天李桂梅說了，出了這個門就別再回這個家。誰要敢和顧小滿聯絡，誰也別想待在這個家了。
這話是說給顧頌全聽的。
所以四年來顧小滿沒和家裡聯絡過，李桂梅他們也沒有聯絡過她。
剛畢業那會兒顧小滿拿到了豐銘昌州的offer，行政管理類的崗位。
也不知道李桂梅怎麼要來顧小滿的電話號碼，她入職前一個星期，李桂梅給她打了電話。
顧頌全病了，需要住院。
“現在要付住院押金，你先轉8000塊過來。”
第二日李桂梅又打來電話。
“你爸那保險還不夠年限，一次性補繳要3萬塊，你得轉過來。這樣以後看病才能報銷。”
顧小滿平時交往的朋友不多，話也不多。為了這事，她只好向青青和高中的同桌小雪開口。
好歹也湊夠了，可李桂梅說了：“你作為子女的，有義務照顧你爸，你人不在這兒，我就當作幫你照顧了，錢你得出。”
顧小滿淡淡地問：“那顧子非呢？”
“你管子非幹嘛了？子非該承擔的我自然也會幫他做。”
“那他給你錢了嗎？”
李桂梅不耐煩了，“我說你這個當姐的，天天跟你弟較個什麼勁？他開的那個電腦店都快要黃了！我還問他要錢？你得幫幫他才對！”
顧小滿心裡像有密密的刺一下一下穿過一樣，“你知道我大學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怎麼過來的不都照樣過來了嗎？照顧你爸那錢你得拿，還有，你也開始工作了，也要給我交贍養費了。總不能我白養你了吧。”
最後顧小滿透過豐銘昌州的HR找到了當時營銷的董主管，向她說了一下自己的困難，讓董主管把她收到營銷部。
顧小滿也沒有讓董芝敏失望，從最開始的跌跌撞撞，到最後獨當一面，把現場銷售和內勤資料支撐都做得很好。
……
楊一寧沒有打擾顧小滿，而是靜靜地聽著她和他講自己的故事。
“這就是我家裡的事情了。”顧小滿說完，把臉轉過去看向楊一寧。
楊一寧看著顧小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來，坐上來，先抱抱。”
像哄小孩一樣，楊一寧把顧小滿摟在懷裡，“顧小滿，從前我只知道你聰明又可愛，美麗又善良。聽完這些事，我才發現顧小滿同學還堅強、倔強和不服輸。我以你為榮。”
楊一寧低頭親了一下顧小滿的臉，“小滿，你知道我微信名為什麼叫麥秋嗎？”
顧小滿搖了搖頭。
“以前我在一個帖子上看到過，小滿三侯，一侯苦菜秀，二侯靡草死，三侯麥秋至。麥子開始成熟是小滿的最後一個階段。”
楊一寧把玩著顧小滿的頭髮，輕聲說：“當時我就想著，我錯過了顧小滿那麼多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顧小滿的最後一個階段。”
顧小滿從楊一寧的懷裡起來，看著他真切的眼神，內心動容。
“小滿之日苦菜秀，在生命將滿未滿，將熟未熟之時，苦是必須經歷的味道。”
楊一寧頓了頓，深情地看著她，“顧小滿，蕭瑟的冬天過去了，苦難也過去了，風吹麥浪，有我在。”
顧小滿眼含淚花，緊緊抱住楊一寧。
唉。
“顧小滿，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讓你哭的。”楊一寧把顧小滿從自己的懷裡扳出來，“我是想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了，現在你有我，有什麼事要和我商量。”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就想哭。”顧小滿的淚水從眼角沿著臉頰滑落。
楊一寧幫她把眼淚擦乾，“再哭眼睛就腫了，要不你再和我說說你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麼事？”顧小滿抽噎了一下。
“什麼事都可以，就從顧小滿穿尿不溼的時候開始說起吧。”
顧小滿破涕為笑，“我哪裡記得我穿尿不溼時候的事？”
“那就從記得的時候說起，還有你大學四年都做過什麼，遇到過什麼人。”
顧小滿吸了吸鼻子，紅紅的眼睛看著他，“你真要聽嗎？”
“嗯，真要聽。”
顧小滿又把自己小時候在梅鎮的事和大學裡面的事說予楊一寧。
“顧小滿，那你小時候很皮呀，居然都能去掏鳥窩了？”
“嗯，我還一個夏天抓了二十多隻蟬！”
楊一寧笑了出來，“佩服佩服，當年我最多也就捕個七八隻了。”
……
兩人又聊了許久。
說到顧頌全的現狀，顧小滿臉上又沒了光彩。
“併發症不可逆，只希望他沒那麼痛苦。”
楊一寧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摩挲她的肩膀。
顧小滿忽然想到一個事，她抬頭看了楊一寧一眼，“有個事，我想告訴你。”
“嗯，有事就說特別好。有進步，來，獎勵一下。”說完楊一寧親了她一下。
“其實我爸現在所在的養護中心叫陳芝玉養護中心，就是你表姨那兒。”
“我表姨？”
“嗯，就是那天影片的那個。”
楊一寧恍然大悟，“所以那天她說的那個和我很般配的女孩子就是你？”
“嗯。”
楊一寧笑了笑，“沒想到這表姨還是有點眼光的。”
“她也說了我家太複雜，不合適。”
楊一寧立刻說道：“那她的智慧還是有點欠缺的。”
顧小滿輕拍了他一下，“你就挑好聽的來聽了。”
楊一寧抓住她的手，“我只聽有質量的話。”
像是想到了什麼，楊一寧眉頭一皺，“那盧項庭是表姨給你牽的線？”
“嗯。”
楊一寧“嘶”了一聲，而後緩緩開口，“那她這就不是智慧欠缺的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