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煦坐在病床上,微光從窗戶透入,斑駁地灑在蒼白而沉靜的臉上。
她低垂眼眸,專注地凝視著手中的方形彩紙,手指翻動。
不知不覺,一隻千紙鶴躍然於手中。
溫暖的光線照在紙鶴上,散出淡淡的光暈
門輕輕地開了,餘燼走了進來。
“什麼時候醒的?”他柔聲問道。
“有一會兒了。你去哪兒了?”夏煦抬頭,眼神明亮富有神采,氣色已經恢復了不少。
“出去透透氣。”餘燼揹著手,走到床前。
“這幾天很累吧?都沒好好休息。”夏煦問道。
手術後的這幾天,餘燼一直陪在身邊,忙前忙後,一個整覺都沒睡上。
夏煦看在眼裡,既安心又心疼。
“我都好多了,一個人吃飯和上廁所也沒問題,你回去補會兒覺吧。”夏煦勸說道。
餘燼眼睛一彎,臉上勾勒一個淺淺的笑容,陽光照在白皙的面板上,淡化了五官。
“不累。”
他的眼角眉梢雖透露著疲憊,但是眼神卻流露濃濃的暖意。
“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怎麼打算?”餘燼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夏煦深深吸了口氣:“回V科技吧,地下室應該還算安全。”
餘燼伸出左手,手掌微微張開,小心翼翼地握住夏煦的手:“跟我走吧。”
“去哪兒?”
“我送你去北都。”餘燼堅定地看著她,“如果你願意的話。”
“那你的手怎麼辦?還有餘阿姨的病呢?”夏煦仍在猶豫。
“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你先在北都安頓好,等我回來把程振海跟林清漪的事解決完,就接你跟我媽回來。”
“你一個人解決?你準備怎麼解決?”夏煦一臉擔憂。
“北羽已經順利返回基地了,只要她拍到證據,我就立刻交給警方。至於程振海那邊,我正在趕製第二副裝置,到時候我準備跟他攤牌,告訴他我還記得他殺我媽的事,逼他跟我動手……”
“不行,這太冒險了,那我不走了。”夏煦打斷了餘燼,語氣強硬。
“我不是有這副鐵手嗎?放心,我不會真的讓他得逞的。”餘燼寬慰地說道,握著夏煦的手又緊了緊。
“那他知道你戴著外骨骼的事嗎?”
“我平時見他都戴著手套,他應該還不知道。”
“那也不行,萬一他跟林清漪一樣,也有槍呢?”夏煦一臉擔憂,“我不去北都,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想帶你上島。”
“我要是真不行了,可以讓聰聰帶我。”餘燼淡淡一笑。
夏煦眼神一暗,眼眶漸漸溼潤:“好吧,我攔不住你,你保護好自己就行。”
“我會回來的,我保證。”餘燼鬆開夏煦的手,三指一併,發起誓來。
“誰要你保證了?”夏煦沒好氣地說著,眼淚不停落下。
餘燼心裡一陣痠疼,伸出剛才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
一捧香檳玫瑰花束出現在他的手中,淡然優雅的奶黃色花瓣在陽光下輕盈耀眼。
“這什麼啊?”夏煦的眼神仍有埋怨。
“剛才路上看見的,覺得你會喜歡。”
他還記得初見的那天,大人們在咖啡廳談笑風生。
他們一起溜出來,走在遊樂園的路上,路過一家花店。
夏煦的目光被櫥窗裡那簇擁的香檳玫瑰吸引,眼中閃爍著嚮往的光芒。
“不喜歡。”眼前穿著病號服的夏煦卻賭氣這樣說。
“不喜歡嗎?那我去扔了。”
餘燼起身的瞬間,夏煦心裡一軟,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別扔。”
他隨即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又重新坐好。
夏煦眼裡還有淚花,但是臉上已經消氣:“扔了怪可惜的,找個花瓶養起來吧。”
“嗯。”餘燼把花輕輕一放,轉眼看向夏煦。
兩人的視線瞬間交匯。
似乎是因為窗外此刻的陽光,病房裡的空氣也變得暖意融融。
餘燼忍不住抬手用指尖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殘淚,心也隨之一陣悸動。
他認真地看著夏煦的雙眼,慢慢靠近,輕輕地將嘴唇貼在她的額前。
這個吻柔得如輕盈的羽羽拂過水麵,寂靜無聲,唯有無邊的溫柔。
夏煦慢慢閉上眼睛,周圍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剩陽光的溫度,輕柔的觸感,和耳畔響起令人安心的熟悉心跳聲。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寧靜。
餘燼拿出手機一看,是程振海。
他跟夏煦眼神一對,警惕地按下擴音鍵:“喂。”
“喂,星焰啊,今天晚上回家吃飯吧,有客人來了。”程振海的語氣很熱情,一如既往。
“我還有事,就不來了。”餘燼習慣性地拒絕。
“我還沒說是誰,別慌著拒絕爸爸。”
“不是,我晚上真有事。”餘燼繼續推脫著,眼神飄忽。
“就知道喊不動你。”程振海語氣淡然,儼然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話筒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又是程振海開口道:“餘玲,要不你來跟他說?”
……
寬敞的餐廳中央,一方長桌。
桌上鋪著潔白的餐布,銀色的燭臺上,長長的蠟燭搖曳著幾團忽閃的微光。
程振海坐在餐桌盡頭的主位,身上的黑色西裝領口敞開,露出裡面深藍色的襯衫。
他面帶微笑,和善的笑容,彷彿是一道隱藏著鋒利刀刃的偽裝。
餘玲坐在他左側,表情平靜。
伴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餘燼氣喘吁吁地衝進來,焦急又緊張。
他迅速地掃視了一眼桌旁的餘玲,看到她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終於稍微鬆懈了一些。
看到餘燼出現,餘玲滿臉欣喜,用手拍著身邊的空位:“快過來坐。”
餘燼喉結一滾,欲言又止,走到餘玲身邊的座位坐下。
程振海緊盯兩人,目光玩味:“人來齊了,咱們動筷吧。”
餘玲笑容滿面:“哎,好,謝謝程總。”
餘燼一直警惕地看著程振海,不動聲色,心裡卻七上八下。
“你也吃啊,別客氣,都是一家人,對吧?餘燼。”程振海說著,給餘燼夾了一塊肉,彷彿挑釁。
餘燼眼睛一閉,心裡一緊,對眼前混亂的狀況也理解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