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對決

朮赤與拔都起初沒有如此深入戰場，站在高處當然能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現在一入戰場，頓時人山人海，根本沒辦法看個清楚，只能知道前方出現了潰敗，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潰敗。

這個時候靠的就是指揮官的戰術直覺。

“是重騎！”

拔都側耳傾聽，戰場上人聲噪雜，而他只是聽了一瞬，立即領會其中深意。

“是和咱們怯薛軍一般的重甲騎兵朝著咱們過來了！”

“想必是背嵬精騎。”

巴雅爾面色一變，瞬間脫口。

朮赤驚駭欲死，身在底層的那些部落輕騎、甚至說岳家軍士卒，可能根本不知道此戰為何會勝，為何會敗，他們也不會去考慮這些事情，而這些身處高位，本身格局就大，思慮深遠的統領大將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蒙古人犯了一個巨大的致命錯誤。

那就是所有部落散騎根本就是散兵遊勇，拿來當炮灰是可以的，拿來正面決戰是萬萬不行的，更何況此時是把這些沒有訓練的炮灰，連帶著重甲騎兵與輕騎一起投入戰場。

前方散騎潰敗，向後反衝，由於沒有良好的組織，根本無法阻止，而後方的散騎並不知道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

九斿白纛一動，這群人立刻陷入瘋狂，跟著就衝了，前邊見過背嵬精騎恐怖場景，被一巴掌打醒，恢復神智潰走的人也陷入了另一種極端，便是隻知道逃跑。

二者基本上都處於一種不聽號令的狀態，可現在這樣就出現一個問題。

一個想退，一個想進，以九斿白纛為分界線出現了分明的景象。

兩撥人互相沖擊，造成的踩踏傷亡直線上升。

處於中心的九斿白纛更為難受，想往前反衝那些背嵬精騎，搏一個贏面，可是這樣首先面對的就是那些潰逃的敗兵，無法提速，又何談去反衝岳飛率領的背嵬精騎？

“這是葉雲的計謀！咱們都叫葉雲騙了！”

拔都見父親沒有說話，一時大急，指著岳家軍軍陣中的那杆龍旗道：

“他早早料到這咱們會這樣，手上重騎一直沒動，就等著現在呢！”

“咱們為何要在野外打著一仗？為何要專門選個曠野平原？”

“就是因為咱們都是輕甲騎兵！跑的比穿著重甲的岳家軍快！想仗著速度在平原上拉扯岳家軍！”

“可九斿白纛一動，激勵人心過了頭，都瘋了一樣往前面奔，前面又瘋了一樣往回逃！”

“不用站的高也能想出來現在戰場上，咱們兒郎擠成一團，根本無法調動，哪來的拉扯機會？！”

“這個時候去和那些穿著重甲的岳家軍絞肉，根本就是在送死！”

“那葉雲就是看著這個時機才任由咱們衝擊，就等著咱們白纛一動呢！”

“就等著咱們這樣，再派重騎出來收割咱們！”

“咱們退吧！不退就沒有機會了！”

朮赤黑著臉，他能意識到隨著岳家軍陣型展開，戰線推進，屆時整個部落部族都得潰敗，死傷根本不計。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拳頭，認真對拔都道：

“不能退！”

“父親！？”

拔都一時大急，語速飛快道：

“咱們退回去，不去城內，就直接去尋個部族，依照父親多少年的威望，咱們跟著在這些部族裡面打游擊。”

“咱們一退，九斿白纛跟著退，後邊人見到了會怎麼想？”

朮赤搖頭不止，緊緊盯著那杆移動不停的龍旗沉重道：

“兒郎們是看重咱們，相信咱們，才願意跟著咱們白纛來的，現在退了，後邊人會怎麼想？！”

“漢人有句話叫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時候更是如此，咱們鼓起勇氣，帶著九斿白纛再衝一波！”

“父親！衝不過的！”

拔都苦苦相勸。

“別看那背嵬精騎只有八百人，可訓練有素，平時給養恐怕也是部隊裡最好的，根本就是岳家軍精銳所在，能以一當十用的，憑咱們這些臨時從各個部落酋長手裡徵調過來的藏私甲騎，怎麼可能打得過？！”

“不是要在這衝。”

朮赤搖頭以對，在戰場上指著那杆移動速度明顯提高不少的龍旗，鄭重道：

“我將重甲騎兵盡數與你，你帶著甲騎去衝一衝那杆龍旗，看看能不能殺掉葉雲，或者是逼迫李廣、岳飛回援。”

“那父親。”

“不要管我！現在這種情況去和衝過來的岳飛硬碰硬根本就是送死。”

“還要託你一件事。”

朮赤招手示意拔都上前，後者立即俯首貼近，只聽朮赤輕輕道：

“你帶著重騎能衝就衝，衝不動葉雲請你務必死在戰場上，不要想著去各個部族打游擊。”

“父親....”拔都原地怔住，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父親是要我不去各個部族，可是擔心我去哪個部族，岳家軍就會跟到哪個部族？！屆時我部百萬兒郎十不存一？”

“正是，也是想要為了他們謀一條生路。”

“此戰結束，我等本來就是要回到遊戲裡等待著下一次....”

拔都恍然大悟，失聲道：

“父親想要葉雲留下這些部眾？把這些部眾留在這個世界？！”

“不錯。”朮赤沉重點頭，繼續道：

“我便是這麼想的。”

“為何啊？這到底是為何啊？”

“父親為何要留下這部眾？”

“葉雲又如何會接受？”

“這些部眾跟著我等連年征戰，不如就留在這裡過安生日子，莫說是這個，便是咱們當初從草原上一路拼殺過來，為的不也是讓咱們家的人過上好日子嗎？為的不就是叫咱們部落族人能去中原，也過一過那花花世界的日子嗎？”

朮赤自嘲一笑，彷彿是回憶到了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那後面蒙古帝國內戰又在打什麼？為何忽必烈一定要入中原建立元朝？”

須知，孛兒只斤家族在建立蒙古帝國之後，立即將家族全部遷往南邊，並沒有繼續留在草原上。

只是死後葬在草原而已。

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

哪裡富庶，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往哪裡奔。

莫說是以往，便說現在。

但凡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都會選擇大城市，沒聽說過那個有野心的去鄉村的。

“那葉雲又如何會接受呢？”

拔都漸漸冷靜下來，只能嘆息，繼續相問。

“百萬部眾，處理不好，就會陷入長久的拉鋸戰之中。”

朮赤看的非常明白，當下直言：

“若是有人能夠在葉雲那邊當個帶頭人，或者用他們的話說叫做什麼傀儡人物，建立傀儡政權，這些兒郎們的反應也不會有多麼激烈。”

“父親，我知道父親是真把這些部族兒郎當成親兒郎看，只是父親有沒想過一件事情。”

拔都認真相問。

“現在父親百萬部眾都在這裡，突然扔了，以後再被召喚出來，你我可就是無根浮萍，屆時恐怕在爺爺哪裡連話也說不上，再見到察合臺又該怎麼辦？”

“況且咱們東征西南膏腴之地，屠殺了不知道多少人，本地土民能安心和這些部落兒郎們和平相處？”

“只要有阿大在，必然不會說不上話的，況且既然察合臺殺了忽必烈，下次一被召喚出來，面對著阿大，還不知道是誰說不上來話呢。”

朮赤揮手以對，言語中帶著催促的味道：

“況且你也和那些考生打過很長時間，咱們死後的有些事情也應該知道，偌大的蒙古帝國不也分崩離析了？當日從草原上帶出來的族人，不也跟著當地人融合到一起去了？有些事情看著不可能，實際上在時間的作用下，是很容易的。”

“葉雲自號仁王，擺明了是要走索菲婭的路，當年索菲婭能做出拿戰後獎勵給本地土民換一個千年盛世，拿獎勵去換朮赤部眾，不會捨不得這個。”

拔都點頭，回頭招呼一聲，那些部落酋長聽得明白，也領著各家甲騎相隨，然後拔都縱馬朝著西北方向奔去。

遇到失去理智只知向前或者是士氣崩潰只是逃跑不給讓路的部族提刀就砍，也殺出一條血路。

拔都帶隊繞過直面衝鋒的背嵬精騎，直接朝著岳家軍步卒盾牆衝去。

戰爭到了這個份上，蒙古一方終於是把最後的底牌打出。

而正在此時赫然發現岳家軍正在變陣！

大隊輕騎飛馳而出。

葉雲也將手中最後的底牌撒出去了！

正是輕騎！

先前救援李廣只分走了一小部分。

大部輕騎仍在葉雲手中未動，這個時候突然變陣殺出，從側翼疾馳包繞，明顯是要給正面衝鋒的重甲騎兵打輔助，乃是包抄後方，將這些擠成一團的部眾徹底吃掉！

計劃非常好！

坦而言之，若是此時拔都在葉雲那個位置，他也會這樣排程。

但是戰場上瞬息萬變，彼時葉雲做出這個部署，必然沒有想過會有人帶著重騎繞過正面衝鋒的岳家軍去玩換家這一套古老卻十分有效的戰術！

岳家軍突然變陣，終究是漏出許多破綻。

正面的岳家軍將官見到拔都衝來，這個時候再去彙報葉雲，大部隊重新變陣已經來不及了！

當即下令全軍就地舉盾架槍，直接與來勢洶洶的蒙古重騎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