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番外：葉婉兒之死

葉婉兒是在某一天半夜裡突然清醒過來的。

醒神之際，她藉著照進屋子裡的月光打量自己身上的髒兮兮的衣裳，再看看滿屋子的狼藉和門邊桌子上的飯碗，眼裡劃過了痛苦之色。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一手好牌會被打得這樣爛。

明明她是重生回來的，但為什麼這輩子會過得這樣苦？

她仔細想了想，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還要從沈清念開始算。

上輩子的時候，沈清念在74年就該死了。

但這輩子，她重生過來的時候沈清念卻活得好好的。

她本來以為沈清念之所以能重生，興許也是沾了她的光。

現在看來，情況卻像是反過來了。

這輩子的沈清念不僅沒死，反而運氣出奇的好，不管是要做什麼，好像都做成了。

甚至，她高考時候的分數比周觀雲還要高上不少。

可以說，如果她當時報考的是首都那邊的重點大學，那她完全也是可以去的。

葉婉兒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想，難道，是沈清念活過來了，所以帶動著她一起重生了？

可是不對啊！

沈清念上輩子死的時候是74年，那個時候還愛周觀雲愛得死去活來的。

為什麼這輩子醒過來後沈清唸對周觀雲避之不及？

難道她和她一樣知道周觀雲是垃圾人？

還是說，沈清念已經不是沈清唸了？

一想到這裡，葉婉兒又搖頭。

不！沈清念應該還是沈清念！

就老沈家那些人，對沈清念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貝，她有一點兒不對勁的話早就發現了，還用得著別人嗎？

葉婉兒思來想去不能確定沈清唸的身份，但她只能確定一件事，不管這個沈清念是原本的沈清念還是憑空出來的沈清念，她的運氣都非常好。

這個年頭，生在鄉下還能受全家寵愛的女孩真的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而且後來沈清念做的每一件事情，好像都是順著大流去做的。

她運氣極好，跟她結交的縣運輸站梁英等人也都是在那時候他們認為結交不起的人。

“所以，這輩子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試圖想和沈清唸作對？”

“上輩子齊衛明之所以沒結婚，難道是因為沈清念死了？”

“齊衛明本來就是老天爺要留給沈清唸的？”

一想到這些可能，葉婉兒就瞬時回憶起了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她記得她剛重生的時候一切都很好，和知青點眾人的關係也變好了，社員們對她的印象也都改觀了。

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從她試圖吸引齊衛明開始。

對！沒錯！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的運氣開始變差了！

葉婉兒心驚，所以沈清念和齊衛明才是受老天偏愛的兩個人，她妄想插足進去，被懲罰了？

回憶起來，可不就是那樣嗎？

想到這裡，她又疑惑起來。

那麼今天，她為什麼會醒過來？

為了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還是讓她重新開始？

不，這都几几年了？

外面的世道已經變了天，最容易翻身的年頭已經過去了，她才不要重新開始。

現在的沈清念在做什麼呢？

雖然平日裡她昏昏沉沉，但大隊裡對沈清念他們的訊息卻是知道不少，她有時候出去走動，也能聽見別人議論。

現在是86年了，沈清念和齊衛明他們一家子都去了首都定居。

他們一個開了服裝公司，一個開了運輸公司，兩個公司現在都做得很大，在國內鼎鼎有名。

老沈家每個人的發展勢頭都很好，現在老沈家也自己經營了一個公司，在遍地開了食品廠。

而且聽說，齊衛明的家世並不簡單，據說他爸爸是省裡的大領導。

這些事情，葉婉兒越發不解。

他們都發展成了這樣，這時候要她醒來又能幹嘛呢？

如今沈清念和齊衛明的成就，只怕是她再厲害也不能達到吧？況且，後面或許還有齊衛明親爸的幫助……

現在去和沈清念打好關係？

想到這個念頭，葉婉兒自己就先搖頭了。

開玩笑，十年前沈清念看不慣她，現在她更看不慣她了。

更何況對比十年前，她現在只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她有什麼本事能讓沈清念高看她一眼？

她起身摸著黑找到電燈的開關線，伸手一拉，屋裡頓時亮堂起來。

身上的衣服髒汙不堪，角落裡的垃圾堆成山，齊向陽的媳婦只負責給她送飯，偶爾她吃漏落在桌子上的飯她卻不管，就這麼放在桌子上或是地上。

這會兒桌上那些飯渣子都長出綠毛了。

“嘔……”

葉婉兒看得一陣生理不適，差點兒吐出來，身上的衣服更是提醒著她這幾年瘋癲不堪的過去。

想到如今的處境，離過婚打過孩子還被孃家嫌棄，她覺得，還不如重活一回呢！

想到這個可能，她腦子突然飛速運轉了起來。

“今天是86年的哪個月份來著？”

“白天聽村裡人說昨天是7月25？那今天就是7月26了，不對，7月26，怎麼這麼熟悉呢？”

她閉上眼睛，眼前突然浮現一個場景。

掛曆上的86年7月26日，她從家門出來，想著要去剛買回來的院子看看，然後剛推開門，她就發現了極為刺目的一幕。

周觀雲和一個女人渾身赤裸的在沙發上糾纏，在做什麼不言而喻。

她當時被氣得腦袋充血，氣急敗壞衝到窗前，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卻吐了一口鮮血。

再然後，她聽到那個小三一臉嫌棄喊起來：“哎呀！這是誰啊！怎麼亂吐血！好惡心啊！”

周觀雲對她的語氣極為溫柔：“寶貝，別擔心，我這就讓她滾。”

說完，他轉頭看向她一臉厭惡。

“葉婉兒，你鬧夠了沒有？”

鬧夠了沒有？他才是一而再再而三做錯事的那個人，這會兒卻問她鬧夠了沒有？

葉婉兒就是聽了那句話，眼前一黑，活活氣死的。

再睜眼，她就重生回到了這個年代。

葉婉兒猛地睜開眼：“今天，是上輩子我死的那一天！所以老天爺讓我這時候清醒過來的，是為了提醒我，讓我珍惜機會嗎？”

想到這裡，她眼中綻放出光芒。

上輩子和這輩子，她過得都不好。

如果這是一個機會的話，如果能再重新回到一次70年代的話，那又有何不可呢？

總比現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好吧？

想到這裡，她目光掃視向屋裡。

既然都要死了，她為什麼要讓周觀雲好過？

好在，她混沌的記憶裡還有前兩年的時候陳炳生和李雨棋回來看她時的記憶。

這輩子，周觀雲在考上大學之後選的居然是老路子，自己創業。

葉婉兒一下子想到上輩子的時候她和周觀雲做的那些打點，記憶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她清楚地記下了當時的每個步驟。

或是給某某送禮，或是給某某送錢，還有各種各樣的上層人士的手段。

想到這些，葉婉兒急忙去翻找自己的行李，好在，她以前的那些東西好像並沒有人動過，連紙筆都還尚在。

她拿出紙筆，快速把腦海中周觀雲做過的事情寫了下來。

最後，她又從行李箱裡找到一張信封。

找到一張郵票貼上後，她趁著夜色就走出了小屋。

夜已深，村子裡萬籟俱靜。

她走到大隊辦公室門口的大郵筒處，從邊上拿了點兒大隊提供的膠水封好，然後懷著無比虔誠的心情把信封扔進郵筒裡。

“周觀雲！既然我過不好，你也別想過得好！”

她的這封信當然不是寄給周觀雲的，她是要寄給周觀雲的死對頭的，仍記得，上輩子的時候周觀雲和死對頭鬥得兇狠。

這輩子，她白送了這麼多黑料給對方，想來就算不知真假，死對頭應該也會試試吧？

要問葉婉兒為什麼這麼恨周觀雲，其實也很簡單，上輩子這輩子她之所以過得這麼慘，和周觀雲有百分之百的關係，她當然恨了。

直到走到村裡的水井跟前，葉婉兒心裡想的仍舊是周觀雲被死對頭整死的樣子，一想到那個情景，她就無比想笑。

看著透著深深寒意的水光，葉婉兒雙手合十在胸前暗自許願。

下輩子，她再也不要得罪沈清唸了，當然，她也不會過於接近。

如果有下輩子，她要第一時間離開南樂大隊，去別的大隊發展她自己的事業。

想完這些後，她張開雙臂，直直地朝水裡倒去。

死之前的最後一刻，葉婉兒在想，她這輩子本就充滿泥濘，就讓這水洗去她曾經的髒汙吧！她要迎接嶄新的未來了！

晨間，有村民出來洗衣服，剛坐到井邊要打水，一往裡瞅就見到了清澈井底裡的動靜。

“救命啊！有人掉井裡了！”

一聲尖厲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村子，靠近水井的人家聽見有人落水，都從自家衝了出來。

眾人到了井邊也不含糊，哪怕是井水涼的打哆嗦，也有漢子們脫了衣服跳下去救人。

半晌後，跳下去的漢子沒救起人，反倒是一臉驚恐的游到井面。

“壞了！裡頭是瘋婆子！好像是已經沒了。”

“什麼？是瘋婆子？她不是一直都不靠近這裡嗎？怎麼突然掉下去了？”

自從葉婉兒瘋了後，許多人都叫她瘋婆子，久而久之，就連隔壁大隊都知道他們大隊有個瘋婆子了。

下井的人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還愣著幹什麼？救人啊！”

“死，死了……”

一個嬸子指著他罵起來：“死了就死了，死了不得撈起來嗎？不撈起來你們還用不用水了？”

漢子搖頭，一臉的驚惶。

“我…我不敢。”

說完，他一骨碌爬上了岸。

要是救人就算了，這是撈死人，誰敢？

好在，遠處很快有老人趕了過來。

聽說是這個情況，老人們指揮了幾個漢子一起下水，讓他們帶著繩子去把人綁著拉上來。

一通忙活過後，葉婉兒終於被打撈上來了，一嘆鼻息，人果然是沒了。

有人搖頭嘆息：“這瘋婆子平時也不往井邊走，今兒怎麼走這邊了？”

“也是怪可憐的。”

“切，可憐她做什麼？她以前可不是什麼好貨色。”

“噓，死者為大！”

有老人出聲道：“去把書記和大隊長請過來，看看怎麼處理吧，這畢竟不是咱們大隊的人。”

後生們聽話點頭：“是！”

很快，齊向陽趕到這邊。

葉婉兒活著的時候在這就算了，死了當然要通知葉家人一聲。

這一回電話倒是接通了，不過那邊一聽這話，說了句不認識就掛了電話。

齊向陽想了想，讓人把葉婉兒抬上後山埋了，草草燒了點兒紙錢什麼的也就算了。

於情於理，南樂大隊做的已經夠了。

對於南樂大隊的人來說，少了一個葉婉兒，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