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世雄將李家攤上的奶製品每一樣都試了一下，牛奶的香味充溢著他的口腔，奶的氣味在陌生中又有點熟悉，而牛奶在烹製過後激發出更濃郁的風味卻也是他從未嘗試過的，他咂巴了一下嘴，仔細再品味著其中的味道。
隨後又要了幾份後，並讓裝好，看樣子不是現吃，是要帶回去的。
接過打包好的奶製品後，李老頭他們已經逛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家娃兒的攤前，看見李老頭，牛世雄眼前一亮，略顯恭敬地和李老頭說想借一步說話。
兩人坐到李宅裡，李老頭才知道牛世雄這是看上了他們家做的奶製品。
在知道這是李家改良過的方子之後，牛世雄也不好意思打聽方子了，便直接說想要將方子買下，見李老頭臉上那有些遲疑的神色，又提出兩家合作，李家將東西制好後，他家拿到鎮上出售。
李老頭是沒想到自家阿如隨便弄出來的零嘴居然能賣錢，恍神了片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牛世雄又拿出另一個合作方案。
相較於賣方子一錘子的買賣，當然第二個方案更細水長流。
都不用比較，李老頭當即就選擇了合作分成的方案。
等李正如他們收攤回來，正看見拐角處牛世雄的背影。
“阿爺，我們回來了……”
榮華高照如幾個小的，空著手跑在前面，還沒進家門口就喊了起來。
聽到娃們的聲音，李老頭樂呵呵地迎了出來。
“阿爺，剛有客人？”
看見前廳桌上的兩個空碗，李正如問。
李老頭摸了摸李正如頭頂上衝天翹起的黃毛，樂呵呵地誇了句阿如可真聰明，就越過幾個小娃，接過跟在小娃們後面的楊老太手上的竹籃籮筐。
“有客人？”
楊老太跨過門檻，隨手將手上的空籃給了李老頭，看見桌上兩隻碗，中間還有個碟，還裝著些果子和糖。
“嗯～”
李老頭按住心裡的歡喜，將空籃轉手就交給了跟在楊老太后腳的大兒媳手上，跟在楊老太身邊，等楊老太坐下後，將剛才牛世雄的來意說了一遍。
一聽牛世雄是想要到鎮上試賣牛奶小方、炸鮮奶和炸乳扇這些吃食，頓時大人小孩都圍了過來。
“他們家是做吃食的嗎？”
“能賣出去嗎？”
“他要怎麼賣？”
“他要多少？”
“能賣多少銀錢？”
七嘴八舌的，李老頭都不知道要回哪一個，還是楊老太擺了擺手，讓大家等老頭子說完先。
自家人也不講究，各自搬張板凳坐下後，都眼巴巴地看著李老頭，安靜在等李老頭繼續說。
“他家早就搬到鎮上去了，他們三兄弟每人都有個鋪面，可能是那周家差不多，約莫是店裡什麼都有，什麼好賣就賣什麼。”
“那……他們可信？”
再提起周家，李家人難免還有些氣憤，一聽這雄才大三兄弟做的買賣和周家差不多，免不了會懷疑他們是否信得過，他們已經在商人身上栽了個大跟頭，這次雖然雙方只是買賣上的合作，還是得多考量一點。
“他們應該不敢坑騙我們……”
經過這段時間的經歷，李家人也長了不少見識，而因梁將軍的緣故，更是處處都受到了不少優待，哪怕他們並無意借將軍府的勢，但別人是有心眼的，看著將軍府的家將和李家來往，怎麼也不敢欺瞞李家人，還處處討好，生怕得罪了李家人。
大家一想，還真是如此，不過為了能長久合作，還是應該多考量一下。
“行，明天我去找村長打聽一下。”
看家人們的神色，李老頭也知道這事是要慎重一點。
“不過今晚你們得再擠點奶，明早一早將吃食都做好，我和他說好了，一早給他。阿成阿寶，你倆明早和他一起到鎮上去。”
李老頭吩咐道，他心裡也沒底，雖然牛世雄說這吃食新鮮，這買賣要是做起來，只此一家，肯定好掙，但他也拿不準這地方的人好不好新鮮玩意，好不好賣。
不管怎麼樣，李家人都是十分地高興，他們年前去一趟鎮上，就是想看看能做什麼增加進項，這剛開年，就得了這樣一個好訊息。
駱梅和何夏柳一聽明天一大早就要將幾種吃食都做好，忙站起來就想去擠牛奶，一想起這些吃食能換銀錢，她們就高興，幹勁十足。
其他人也全都動起來，刷鍋的，劈柴火的，將竹籃籮筐清理乾淨的，如盤的月亮高掛在空中，清冷的月光照灑著大地，大家卻覺得渾身都是勁，一想到明天就添一個穩定的進項，夜裡的冷風都吹不散他們此刻心裡滿腔的希望。
還是李正如先澆了第一盆冷水。
“阿爺，你們可商定了明日的數量。”
“沒有……”
“價格定了嗎？”
“沒……”
“呃……”
李正如有些無語地看著李老頭，那這合作是商定了什麼？
感受到阿如無奈的眼神，李老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移開目光避開乖孫的對視。
“這……這不是他也沒賣過嗎，明天先嚐試一下，看一下受不受歡迎，合不合這邊人的口味。”
“阿爺，我們家只有兩頭母牛產奶，哪怕是再加上毑公家的那頭母牛，也只有三頭母牛產奶。”
他們買的是水牛，水牛的產奶量是遠低於奶牛的，哪怕是自家的那頭剛生下小牛正是產奶高峰期的母牛，一天下來，她估算了一下，也就大約十升。
自家兩頭母牛，一天下來合計估計也就十斤奶多一點，哪怕是加上毑公家的那頭母牛，都不到二十斤的水牛奶。
這十幾二十斤牛奶，自家人喝，倒還是有剩餘的，但如果製成奶製品，成批次供貨的話，明顯就不夠了。
像做成牛奶小方和炸鮮奶，這兩種在熬製的過程中還需要新增麵粉和澱粉，成品產出量還可以，但像製成乳扇，十多斤牛奶才出一斤的乳扇，這產量明顯就不能大量供應。
李老頭哪想過產量的問題，這段時間他們家的牛奶喝不完，就被做成各種奶製品，又適逢冬天，他就看家裡的廚房和地窖都存有吃不完的牛奶小方、炸鮮奶和乳扇。
“那？要不推了？”
李老頭不太確定地開口，好不容易有個進項，這還沒開始就折了？
“也不需要，就是……，阿爺，物以稀為貴，這牛奶每天只產這麼多，所以我們的這些東西不能像尋常點心那麼便宜，要賣得貴一些。”
難以得到的當然會更值錢，這道理李老頭也懂，只是他沒想到，原來牛奶也是稀罕物。
“阿如說得對，老頭子，你想呀，以前我們也沒喝過牛奶，也沒見過有賣牛奶的，更別說用牛奶做成這麼多好吃的。”
楊老太本就已經是無腦支援乖孫了，阿如說的都是對的，而且聽阿如這話，她一細想，哪怕她見識不多，可以前還真沒見過沒喝過沒吃過牛奶和用牛奶做成的吃食，再一想，連那將軍府的人都覺得新鮮，那肯定就真是稀罕物，那可不能賤賣了。
聽了老婆子這話，李老頭也反應過來，忙讓大孫子去那牛世雄家再尋他過來商討一下。
等牛世雄過來，知道這些個吃食原來如此珍貴，一時之間也犯了難。
“雄叔，你看呀，我們家的這些吃食，首先需要用到的是牛奶。
牛奶，雄叔你喝過嗎？這母牛也是在生小牛的前後才產奶，一天也只能擠這麼點，還需要經過各種方法去腥，又少了許多。”
聽到原料中含有奶，牛世雄才知道那遙遠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時期的牛是重要的生產工具，母牛除了勞作之外另一個作用是生小牛將小牛餵養大，增加家裡的生產力，沒人想過要去和小牛爭那一口奶喝。只是偶爾有那些個生了娃兒又實在沒奶養不活的，才會尋上有母牛的人家，擠碗牛奶給娃兒救命用。
“雄叔，你看呀，這乳扇，原是南昭那邊才有的，也是逃難路上，遇上那遊商才知道還有這樣吃食，而南昭那邊的風味我們中原人也吃不習慣，後來我們家幾經試驗失敗無數次，才改良製成了現在的這乳扇，你說這源自南昭的乳扇，是不是得賣貴一些。”
在搜刮食譜的時候，李正如倒是掃了一眼乳扇的歷史介紹，留存下來的最早的記錄是出自明朝《南詔野史》的記載，那時的乳扇還稱為乳線，就推測浮扇可能是元時期蒙古族南下帶來的乳酪風味，在雲南地區被白族人民根據自己的口味調整改制成的乳酪食品。她也不知道在這個時空，乳扇出現了沒有，不過大理那麼遠，那邊現在還叫南昭，還是中原的附屬番國，應該也沒人真要去尋究來歷。
“而且你也吃過這乳扇了吧，是不是風味特別濃郁？你看這一條乳扇，就這麼點，我們家兩頭母牛，一天的奶才夠做成這麼點乳扇。
你說這乳扇是不是十分的精貴？”
李正如對這時期的物價把握不了，只能將家裡的這些吃食說得珍貴一點，好將家裡的這些吃食當成珍品去賣。
“是，是……”
牛世雄腦袋急速運轉，既然這吃食大有來頭，那倒是可以在其中做一下文章。
“雄叔，你看呀，我姑父是北方人，他自北南下，沿經那都城，這乳酪在那都城呀，也只有那皇親貴族，自那皇城而出流行於士大夫之間，哪怕是在都城，尋常人家也是極為罕見，就說那將軍府裡，也是夫人公子們才能享用，可見其珍貴。”
想起蘇田田對他們拿出來牛奶乳酪這些並不稀罕，可見這時期的皇親貴族肯定是已經開始食用奶和奶製品了，但後來那老道長知道家裡買牛要喝牛奶的時候還是很驚訝，還對家中的各種奶製品新奇中帶有探究，可見這牛奶哪怕是在京城尋常百姓家也吃不到的，一直到後來將軍府的家將僕僮的反應，更讓李正如確認這時期哪怕是已經開始食用牛奶了，只怕也只在貴族士大夫上層流通。
那這價格就不能隨便定了。
可是，如果這價格定得太高，有價無市，也是不行的。
這道理，李正如懂，牛世雄也懂。
讓牛世雄沒想到的是，李家這一家子老老少少這麼多人，就一個小女娃在這誇誇其談，直對李老頭道，三爺，你家這女娃可真聰慧。
雖然自家人是知道李正如的不凡，但也是知道在外得遮掩一下。
“哪裡哪裡，她呀，年紀小就喜歡聽這些個奇人異事，就對這些新鮮稀罕的事記得特別牢。大的那幾個知道羞了，現在都不願意湊我們面前說話了。就她小，還樂意湊到跟前來，就喜歡大家誇她。
你看我們家這麼多娃兒，家裡的這些吃食，就是往日裡遇上那些遊商走販，娃兒喜歡聽一些新奇故事，就特別討那些遊商走販喜歡，他們講得高興了，有時會給娃兒掰點新鮮吃食嚐嚐，娃兒小不懂，嚐到喜歡的，回家就會鬧著還要吃，他們阿母都是疼娃的，被鬧得沒辦法了，就只能嘗試做。”
聽李老頭這麼說，想起村長誇這李家的這些娃兒，倒也信幾分。
養過娃兒的都知道，娃兒小的時候黏人，去哪都要跟著，膽子大的遇上陌生人人來瘋喜歡錶現，可等到娃兒大一些的時候，就開始嫌棄大人了，你想帶他出去都推三阻四的，就更別說湊到人前表現了。
最後牛世雄思量一番，又仔細問清楚這乳扇、牛奶小方和炸鮮奶的產量和分量，最後定下了乳扇兩百文一片，牛奶小方三百五十文一份，炸鮮奶一百五十文一塊。
其中一斤的乳扇約莫可以切成一百三十片左右，牛奶小方按一口一個的大小，一份六個，一塊炸鮮奶約莫有兩個半牛奶小方大小。
聽到這價格，李老頭他們都暗自在心裡嘀咕，這一點吃食就要上百文錢，真有人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