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阿柳……”
駱梅看看斜坡下方又看向右邊的何夏柳著急地喊道。
“怎麼了？”
何夏柳疑惑地看著駱梅，這也沒事呀。
“你孃家的牛車……”
指著左前方斜坡下，在老婦的拖動下慢慢移動的牛車。
何夏柳一聽她孃家？連忙繞過牛車順著大嫂手指的方向望下去。
那吃力地拖著車的可不就是她阿母。
“阿母，阿母……”
看到是自家阿母，何夏柳都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本能地就朝著斜坡下方衝下去，邊跑還邊喊。
老婦拖著牛車，步履蹣跚，恍惚間聽到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喊著阿母。
她停了下來，又聽見阿母阿母的聲音更近更清晰了，回過頭，只見後方斜坡上正衝下來幾個人，衝在最前面的正是她阿女。
“阿母～阿母～”
何夏柳衝下來，一把抱住了已經鬆開牛車拉桿，迎上來的塗老太。
又見到從牛車另一側，拄著木棍走出來的，已經瘦脫了相的阿父，大驚失色。
“阿父你怎麼了？”
又向四周找了找，除了跟在阿父後頭走出來的二侄子，沒其他人了。
“大哥大嫂呢？”
聽到阿柳問起兒子兒媳，兩老人老淚縱橫，二侄子也是紅了眼，從牛車裡爬出一個女孩，邊哭邊喊著：“姑姑，阿父阿母沒了。”
等跟在後面的李家寶、吉和星追下來時，何家幾個已經哭成一團。
知道大舅哥夫婦都沒了後，李家寶也是紅了眼，但知道輕緩，勸住了哭成一團的何家人，先拉牛車上去。
兩家會合後，吉星高照四個也跟著毑公毑婆一家哭到了一堆去。
在後面被抱下牛車的李正如懵逼地看著哭成一團的眾人。
不是，你們能不能先來個人將事情說清楚了，好讓她知道是怎麼回事。
看著自家大大小小的幾個都哭成那樣了，她是不是應該跟著先哭為敬？
還好，原身的感情還存留在潛意識裡，看到阿母哭成那樣，她也很快控制不住地跟著紅了眼。
最後在李老頭楊老太等人的安撫下，哭聲才慢慢停歇下來，只餘下幾聲哽咽聲。
何夏柳孃家在何家村，那村雖叫何家村，但其實是個雜姓村沒有哪個家族獨大。
何家村就在鎮的邊上，村裡讀書人不少，雖然考學有功名的不多，但還是有幾個。
何夏柳阿父何其芹，名取自思樂泮水，薄採其芹之意，也就是盼其高中的意思，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這是讀書人家。
在何夏柳嫁入李家的第二年，何其芹真的高中秀才。
何其芹其實很早就是童生了，但他運氣比較差，每次在最後關頭總是出各種狀況，不是傷了病了考不了試，就是趕巧錯過考試時間。
在何夏柳漸漸長大後那幾年又恰逢小年，豐年是為大年，反之為小年，家裡日漸捉襟見肘，何夏柳就是在那時嫁入李家。
李家是個寬厚的，第二年還給親家籌了些路費，幸好何其芹那年運氣不錯，終於能完成考試，並考中了秀才。
秀才雖然是功名中最低一級，但能考中秀才的那也是萬里挑一了。
中了秀才後考運又回到了幾年前，各種狀況頻出，何其芹也慢慢認了命，回何家村收些小兒，開了個學堂給小娃們啟蒙教書識字。
在平日，何其芹在何家村是備受人尊敬的，但到了逃難時期，人性傾軋。
前面也說了何家村讀書人不少，有功名的還是有那麼幾個。
何家斜對面的梁家，也是個秀才之家，那梁秀才比何父要年長一些，在何夏柳日漸長大後便入了那梁秀才的眼。
梁秀才大兒媳那年沒了，看著何家小女清麗大方，其父還是個童生，那梁秀才便覺得這何家小女和自家大兒般配極了，這頭兒媳才剛下葬，那頭就尋人去何家提親了。
看看這梁秀才的行事，就知道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何家這代只有一子一女，何夏柳那也是被百般寵愛長大的，自小就被阿父抱在膝蓋上啟蒙識字。何家和梁家這門對門的，自然是知根知底，梁傢俬底下的那些齷齪哪裡逃得過何家眼。
梁家的那小媳婦這過門才幾年？剛入門時她也是丰容盛鬋，這也沒兩年就被搓磨得形銷骨立，看看，前些日子終於熬不住了，撒手人寰。
就這種人家居然還敢妄想娶他家阿柳，媒人上門那天，剛說了來意就被何家人趕出了大門。
何夏柳她大哥那年已成婚並剛有一子，但總歸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熱血青年一枚，聽到那梁家那麼不要臉，居然敢打阿柳的主意，跑到梁家門前，單方面地對梁家進行了一番禮義廉恥的輸出。
自那以後，那梁秀才便恨上了何家。
逃難沒多久，那梁秀才就起了壞心思，天天慫恿著村裡頭那幾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有意無意地在那些個混混感嘆。
“我看你們捱餓心裡也難受得緊，可是我家這幾年越發不好過了，也是緊巴巴的，咱村呀，說富裕還是得何秀才家，就光他每年收的那多束脩都吃不完了，可是他又不會接濟你們。”
這唸叨多了，那些個混混就上了心，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那幾個混混就趁著大家睡著之時，想將何家拉著全家家當牛車偷走。
何夏柳他大哥就是在那晚阻止那些混混搶牛車，被人當頭一棒開了腦門。
發生搶牛車打人事件，何家村一部分人袖手旁觀，一部分人是有心無力，只有幾戶人家給何家勻了一點口糧。
何秀才也不承想這才剛逃難沒幾日，就被自己村的人給害了。
再看到村裡眾人的反應，也是心灰意冷，慢慢脫離了何家村大部隊。
何夏柳她大哥被打傷了頭之後，高熱不退，沒過幾日就沒了。
這時的何家已經沒什麼家當口糧了，就只餘現在這輛牛車。
拉牛車的牛在後面又遇上了發難的暴民，被偷襲砍死了，兒媳是在護著牛的時候被推倒在地上，被人踩踏後，過了兩日也挺不下去走了，大孫子也是在這次摔斷了腿，現在還躺在牛車裡頭。
後面又遭遇了幾次衝突，雖然不是衝著他們，但裹挾在人流中，很難不受到牽扯，何秀才也被弄傷了好幾處。
經歷幾次事件之後，何秀才一家也漸漸偏離了人群，一家子在這荒野中獨自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