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看穿了她,那一雙黏膩陰冷的眸子穿透一切,冰冷直射眼底,將那一點試探盡收。

葉顏強裝鎮定的看著這裡,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卻又在悄然變化著。

“這臨城,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吧?”

“這裡的一切,都變成了你理想中的模樣,雖然這裡的靈力充沛,但一直是按照你的想法來做的,就連那些人一樣,看似獨立,實則早就被控制了。”

就像一本既定完結的小說一樣,所有的路線都被商量好了,都被定了下來,沒有改變的可能,也沒有創造的可能。

但是葉顏的出現,卻打破了這詭異的平衡。

“說實話,我很驚訝,你是第一個進到這裡還沒有發瘋的,你身後的那個人,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除此之外,就是你的能力。你來這裡是為了雪花白藤,可雪花白藤生長在仙木叢林,而那裡,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葉顏擰眉看他,第一次對眼前人有了不一樣的認知。

他能看到自己內心想要什麼,或許是猜出來的,也或許是真的知道。

“雪花白藤在哪?大片的叢林,定然有一個地方生長著,你肯定知道。”

道士不慌不忙,甚至還有閒心拍了拍自己腳上的泥土。

“想要白藤,就用你手上的笛子來換。”

“呵……”

葉顏忽的冷笑,難怪他這麼篤定的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閣下怕是忘了一件事吧,只要是跟在我身邊的人,就沒有能受控制的。”

道士聽後,神色一凜,目光猛地看向鍾問,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神志,正一臉笑盈盈的看著他。

葉顏站起來,一雙清亮的眸中,滿是得意和光亮,哪還有之前跟他說話時的沒底。

鍾問站在葉顏的身後,嘴角翹得高高的,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

還是他的演技好吧。

簡直瞞天過海!

“這怎麼可能?!!”

“你,你怎麼可能還清醒著!”

葉顏掏了掏耳朵,白皙的笑臉純白乾淨,一雙漆黑的雙瞳此刻溢滿了萬千星辰,美豔動人。

“這世界上,又不是隻有閣下一人會假扮道士。”

“閣下不覺得我是普通人,那我自然就要坐實了閣下的想法,總不能讓您白白猜測一番,是吧?”

道士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算過來算過去,竟然沒有算到鍾問根本就沒有中他的幻術。

簡直該死!

心底的那點挫敗,一下子又湧了上來,被人看穿的痛苦又跟隨當年一齊迸發。

差點失去了理智。

葉顏卻不在乎這些,趁著他情緒不穩定的時候,連忙拽著鍾問出了這個屋子。

“想跑,除非先答應我再說!”

道士追了出來,三個人站在院子裡,腳下的磚瓦好似凸起,下一秒又恢復正常,著實怪異。

“閣下,您不妨想想,您這麼多年執著的,並非是一個笛子吧,若是閣下想通了,我們再談也不遲。”

“恕不奉陪!”

葉顏拽著鍾問就跑,末了直接衝到門口,反手一推,直接帶上了門。

鍾問氣喘吁吁的看著她,似乎是在看她這個動作,有些奇怪。

“不怕他跑出來?你在這鎖上沒用的。”

“你不懂,這人被困在這裡了,等回去給你解釋,反正是要關上大門,他就跑不出來。”

想知道的葉顏都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就是探路仙木叢林,看看這雪花白藤的生長地方到底在哪。

仙木叢林,據說就在臨城的郊外,那一片遙遙無望的森林,便是了。

於是,換好衣服的葉顏,在城門口與鍾問分別,獨自一人,去了城外。

而寒汐和燁宸,卻在找到葉斐然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身上的傷口呈利爪妝,但致命傷卻在脖頸處,一刀割斷了脖子,流血而死。

葉斐然的死並沒有給他們造成什麼大的困難,相反燁宸好像還鬆了口氣。

“殿下,信件已經傳了回去,三日後陛下一定能見到。”

“嗯,走吧。”

“那葉斐然……”

“就放在這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燁宸毫不在意的說著,跨過屍體,閒庭若步的走了過去。

寒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屍體,終究沒有多言,轉身離去。

葉顏到了仙木叢林,只是找了很久,她都沒有找到那片叢林,也沒有看到什麼森林。

葉顏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果斷掏出手裡的冊子,卻發現上面竟然發生了改動!

【聖藥三】

【聖藥】:雪花白藤。

【屬性】:五階靈草(十階為滿級)。

【進度】:0%

【聖藥所在地】:炎霄國江南臨城(難),炎霄國江南鍾府(難),白狐舊宅(零)。

【傳送位置】:人界,玹珺大陸炎霄國,東南臨城。

【路線】:<最近路線>臨城仙木叢林——臨城鍾府。

【注:此次兩地相鄰甚近,傳送位置恐怕不準,著不予傳送。】

原本上面寫著仙木叢林四個大字的哪一行,不知何時換成了白狐舊宅四個字,而且還是零。

“我去?”

“這什麼意思,坑我?這什麼冊子啊,怎麼這東西還能變呢,臭老頭!”

“殿下,話不能這麼說嘞,老夫我還是很愛你的嘞~”

正吐槽著,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正是她那個怨種師傅。

就這麼被抓包,葉顏絲毫不慌亂,甚至還想順著這道聲音揪出老頭子,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老頭啊,你最好今天晚上睜著眼睛睡覺。”

憤憤不平的收好冊子,無功而返的葉顏回了臨城,咬牙切齒的一路上看誰都不順眼。

夕陽落下,火紅的雲彩沾染上一片灰寂,連同最後一點彩光,都被消磨,只剩下一條銀白的線,指引著走向遠方。

月光普照大地,潔白的好似一盞燈,比蠟燭的光明亮,直驅心底,直射心底的灰暗。

都說傍晚的夕陽最美,可是錯過了夕陽,迎來的就是夜晚。

葉顏回到鍾府,已經亥時了,大晚上的手上還拿了好多吃的,看起來是要大吃一頓。

只不過,被抓包了。

“葉姑娘的胃口真好,能吃這麼多。”

鍾問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後,看她躡手躡腳,張望著四周,沒忍住現身出來,開始笑話她。

葉顏撇撇嘴,懷中的烤鴨和燒雞都還冒著熱氣,聞起來油香四溢,一看就好吃。

“鍾公子,這大晚上的,你還沒睡啊?”

“這不是剛準備回房,就逮到一個偷吃的,巧了不是。”

“什麼偷吃!不懂不要瞎說,這是我買的,花了十兩銀子呢,起開起開,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葉顏貓著腰進了房間,知道鍾問是來找她的,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有什麼話快說,說完快走,別打擾我吃飯。”

看似不耐煩,實則已經準備好了時刻熬夜的準備。

這就是葉顏。

鍾問所有的疑問都在心裡,從她提出要去白狐舊宅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滿腔疑惑,只不過那個時候,還不算是很清晰,畢竟那時候葉顏只是說去看看,並沒有什麼別的動作。

但是後來發生的種種,以及覆在耳邊輕輕的囑咐,都讓他不禁疑惑。

“今天那個出現在舊宅的人,就是當年害死少女,導致白狐想要復仇的人。”

“也是利用少女,引出白狐,曝光白狐身份的人。”

“而你想見的白狐,的確已經死了。”

三句話,猶如三記重錘,狠狠的砸在鍾問的心上,一寸寸凌遲、碾壓,直到喘不過來氣。

最讓他接受不了的,莫過於白狐死亡這一句。

葉顏扯下來一個雞腿,撒上了辣椒粉,美滋滋的吃著,眼角餘光一直瞥著鍾問,怕他聽完發神經。

“你確定嗎?”

“你自己不也是聽到了嗎,那人今天說的話,跟你給我講的傳說,還有我做的夢重合了不是嗎?況且,在他出現之前,你的確是想被人剝奪了神志一般,定在了原地。”

“而我,則是陷入幻境,差點出不來。”

葉顏把她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邊說邊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神色正常,才接著往下說。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鍾問正了臉色,突然想起來葉顏在舊宅同他說的一句話“不要受風聲和所有聲音的影響,封閉五感,驅散那些雜音”。

也是這一句話,才沒有讓鍾問被那人控制。

原來那個時候,葉顏就已經知道了。

甚至更早。

“他現如今只剩下了一副強撐著的軀殼,魂魄早就被鎖在裡面了,要不然這麼多年,你以為還有臨城的存在嗎?”

“所以你才有把握拽著我就跑?”

“那不然呢,人家是妖哎,修煉了千百年,就咱們兩個骨瘦嶙峋的,都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

葉顏當時其實也沒有想這麼多,這都是後來慢慢琢磨的。

“反正呢,他現在被我惹毛了,我還要再進去拿東西,所以鍾公子,下次你就別去了,你要是死了,我不得被你爹孃口誅筆伐死!”

現在的葉顏,想跟他劃清界限,畢竟這樣的話,對誰都有好處。

而鍾問有點拎不清,沒說話,也沒拒絕。

對於那人的存活,葉顏也是有些奇怪的,想當初他們的愛情故事轟轟烈烈,良辰美景下是一段美好佳緣,可後來……

所以他留在那裡,是對自己的一個懲罰嗎?

她突然慶幸,慶幸從小到大這二十多年,自己一直是母胎solo,從未談過戀愛,要不然,直接原地崩潰好吧。

不到子時,鍾問從葉顏的房中離開,夜晚的黑終究捲走了他心中的那最後一點希望。

當種子枯萎時,就是黑暗劃破黎明,籠罩之時。

真相的到來讓鍾問無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挫敗,不過心中的那點執念,也好像灰飛煙滅了一樣,突然之間,就釋然了。

起初想見白狐,也只是因為聽說它能助人回到過去,幫人復活,可是現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白狐都死了,再怎麼美好的傳說,終要隨著過往風沙,煙消雲散。

翌日一早,朦朧的清晨帶著一層霧氣,遮蓋在綠葉上,化成露水,滴落塵埃。

神清氣爽的葉顏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錯過了美妙的清晨,自然也就錯過了鍾問特地買回來的早點。

“你怎麼不叫我?”

鍾問聳聳肩,一臉理所應當,“本來就是我想吃,姑娘只是佔便宜而已,結果到了姑娘房前,姑娘還在打呼嚕,自然就轉身走了。”

畢竟擾人清夢,可是要遭天譴的。

於是葉顏就錯過了一頓香噴噴的早飯。

殺人誅心。

白忙活了。

葉顏咂舌,老老實實的拿起筷子嚐了嚐碗中的菜,又立馬眉開眼笑,大快朵頤。

因為雪花白藤的地方改了,所以葉顏哪怕再不情願,也只能從白狐的舊宅下手。

鍾府沒有這樣名貴的東西,就算有,估計也被鍾問他爹偷偷藏起來了。

說起這個,葉顏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那個小男孩。

“你底下,還有弟弟嗎,就是庶出的弟弟?”

鍾問望向她,深邃的眼眸露出半分不解,“是有一個,八房姨太太的孩子,不過接觸不多,其他人非死即傷。”

“那個孩子一直跟他母親生活在一起嗎,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怪怪的呢?”

“你是說鍾燃?”

“應該是吧,那天聽見一個女人叫他小燃,我跟你說啊,這小孩子真是不懂禮貌,看見我就往我身上潑了一層紅色的像是血的東西,噁心死我了,那件衣服還是新的,真是氣死我了。”

葉顏一想起來這件事就覺得晦氣,好好的小孩子學什麼不好,非要來學這些頑皮惡劣的手段。

雖然她只是損失了一件衣服,但這對她幼小的心靈是多麼大的傷害啊。

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無語呢。

“他的確奇怪,從生下來開始,不哭不鬧,父親先前還以為這孩子是得了什麼隱疾,然後才變成現在這樣,但是後來隨著他一天天長大,他才發現,這孩子壓根就是害怕生人,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他見到誰,都會又打又罵,父親也無可奈何。”

“後來更是把他房中的那些丫鬟都換了,一個人也沒有。”

“到現在也是這樣,那邊的院子裡只有他跟他母親兩個人。”

鍾問淺顯的說出了一點,但更深的原因,他還沒有說。

因為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